出真面目,看清楚她的一行一举,才能改变我们在明她在暗的局面。”
他凝视着她,抬手为她把耳鬓旁的几缕碎发挑到耳后,道:“迎初,现下已经不是过去了,凡事不需要你费尽思量,即便有明枪暗箭,也不需要你挡在前头。万事有我呢,我已经安排了人在韦氏身边,他们会帮我留心韦氏的举动。”
容迎初不觉失笑,道:“相公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就是料定他们不会轻易罢手,所以我也派了耳目到苗氏身边去!”她话音未落,秋白便挑了帘子进来道:“大爷,奶奶,方姨娘有要事禀告,人就在外头呢。”
当日的紫文姑娘如今成了方姨娘,衣着打扮愈发有主子的风范了,但她进内见着柯弘安和容迎初,却是极尽低眉顺眼,丝毫不敢露出半点骄色来。她向容迎初按规矩行过礼后,方恭敬道:“奶奶,您当真有先见之明,紫文在大太太那儿果真听到了要紧的事儿。”她眉目间浮起几分紧张与凝重,“韦奶奶刚才为大太太出主意,让大太太出帖子把冯家的孟夫人和赵家的华夫人一同请到府里来听戏,说是要让华夫人与芷姐儿见一见面,还要让柔姐儿到孟夫人跟前去尽一尽心,只说是好安排两位姑娘的亲事。”
容迎初闻言一惊,蹙眉看向柯弘安,只见他若有所思,沉静地问紫文道:“她们选在了什么日子?”
方姨娘忙回道:“帖子里邀约的日子是这月的初六,也就是四天后。”
柯弘安缓缓颔首:“甚好,我还有四天的回旋余地。”
容迎初给了方姨娘赏,命她退下后,问自家相公道:“你心里可是有了主意?”
他沉吟片刻,道:“事到如今,单凭咱们之力已是无法定下芷儿与冯家的亲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与冯家达成共识,另辟蹊径。”他望向她的眼光带着无尽信赖,“初六日若两家夫人当真应邀前来,咱们不能让芷儿落了单,咱们作为兄嫂无论如何都要陪同在侧。”
她深以为然,笃定地点头道:“此次她们是有备而来,指不定就是成败的关键了,我绝不会让她们得逞。”
至初五日,戚如南便亲身前来万熙苑告知容迎初,府中的戏台已经搭好,也请来了戏班,明日便宴请冯御史家和赵太师家的两位夫人前来看戏,家中既来贵客,这边安大爷和两位大奶奶自是应该出席会客的云云。
柯弘安和容迎初二人本已有了要陪同芷儿出席会客的打算,这时戚如南竟然亲自来请,想必是受了苗氏的驱使,可如果苗氏想要在这次听戏宴席中掌握芷儿的亲事,该是要想方设法避开他们二人才是,为何竟会堂而皇之地请他们出席?
一时不知苗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更不敢大意。初六日一早,容迎初便来到柯菱芷的苑中,正好看到小姑子正对着问兰、问菊她们拿出来的衣裳发怔,遂上前奇道:“我以为你都装扮好了,怎的连外裳都没换上?”
柯菱芷一指榻上的水蓝色缎面小袄并柳绿色的百褶襦裙,道:“这是刚才三嫂子过来帮忙挑选的衣裳,她说今日要见两位夫人,衣着打扮上要分外讲究。”她停一停,轻声道,“说是赵家华夫人喜欢这种贤淑的打扮。”
容迎初若有所思地拿起小袄,片刻后,嘴角边扬起一弯弧度:“这下三弟妹是提醒咱们了。”她转向问兰和问菊,“让我看看你们家姑娘的衣裳,要见贵客,得再花点心思挑一挑才成。”
经过细细的挑选和搭配,她让小姑子穿上了一袭胭脂红的缎袄子,下着鲜黄色的碎花松绫裙子,头发只绾了一个松松的流云髻,戴上红宝石花迭绵绵头花,再斜插一枚点翠牡丹花形金簪,只此装扮已犹显娇艳俏丽,又在妆容上着意地浓妆艳抹了一番,更平添了几分矫揉造作的俗媚之感。
当柯弘安、容迎初和柯菱芷三人一起来到搭下戏台子的熙祥苑时,苗夫人抬头看到柯菱芷那一身打扮,果然不满地皱了皱眉,眼神带着责怪意味地横了戚如南一眼。
戚如南亦觉意外,眼光从容迎初脸上掠过,心下释然,只垂首不语。
这时柯弘昕领了戏班的一行十六人走进戏台后等候,韦宛秋随着他们一道走进了园子里,她莲步姗姗地来到苗夫人身侧,温婉道:“娘,那华夫人原是广府人,她素日在自家府里看的也是广府戏班,正好冯御史大人也是广府人,孟夫人对广府戏也不陌生。所以我便跟三弟妹他们提议这次也请外江广府戏班,唱念虽都用广府方言,不过又保留了昆山腔、弋阳腔,咱们还是能领略其中韵味的。”
苗夫人颔首道:“不妨事,这次主要是宴请贵客为主,哪里的戏班都可以。”
韦宛秋朱唇边含着一缕柔柔的笑意,她抬眸望向柯弘安,眼神中别有深意。
正言语间,周元家的过来通传道:“大太太,华夫人来了。”
苗夫人忙和韦宛秋一同迎了出去,戚如南走在后面,经过容迎初身边之时,转头吩咐一旁的下人们道:“孟夫人比华夫人稍晚半个时辰到,你们先只准备华夫人的茶点。”
柯弘安和容迎初闻声,禁不住相视了一眼。容迎初才想要和柯菱芷一起迎接客人,柯弘安却一手拉住了容迎初,小声道:“三弟妹说得没错,孟夫人曾跟我提过她帖子上的赴会时辰,确是半个时辰之后。”
容迎初和柯菱芷心知这当中必有蹊跷,一时便不敢轻举妄动,暂且只得静观其变。
过不多时,苗夫人、韦宛秋她们便簇拥着一位遍身珠翠锦绣的贵夫人进了园中,众人一边让贵客上座,苗夫人一边转过头来,对柯菱芷道:“芷丫头,赶紧来向华夫人行个见礼!”
柯菱芷无法,只得上前去,容迎初轻轻拉一拉她,她心下会意,遂故意放慢了脚步,慢条斯理地走近华夫人。
那华夫人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身外置一袭大红猩猩毡的斗篷,从斗篷下可见其蹙金丝的黄缎掐花对襟外裳,衣襟四周刺绣云霞锦纹是略深一些的红色,皆用金线穿珍珠细细纳了。她一双手拢在捻银丝线作云水潇湘图的广袖之中,就那样不言不语坐在那儿,便已经流露出了遍身的贵气,让人不自觉的心感敬畏。
她年近四十,淡雅的妆容完美地掩下了她脸上岁月的痕迹,留下的是她常年养尊处优累积的一股自矜与威仪。她在赵府中是主中馈的当家主母,教养子女媳妇均以“严”字当头,莫说是日常处事必要谨守的规矩,连坐立行走都自有她的一套礼数讲究。此时她细细留心这位柯家四姑娘,首先入目的自是那一身不合时宜的衣着打扮,已在心下暗自腻味——不是没有托人打听过柯四姑娘的品德秉性,都说是位娴静温良的大家闺秀,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也难怪,是个幼年亡母的嫡女,没有生母调教总是逊色一点,要是放在她手底下教养,是断断不能容自家的姑娘媳妇这般妖妖娆娆地示于人前的。
柯菱芷慢吞吞地踱到华夫人跟前,怯生生地回头看了紧随在侧的兄嫂一眼,方向华夫人行礼道:“见过夫人!”
这走路的样子,这见客的礼数,这一副没见过大场面似的小家子气模样,丝毫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华夫人越发不满,眼神里不觉带上了一丝轻蔑,还是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客气道:“四姑娘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