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宅子一共四进,在京城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第一进住着罗暮雪的亲兵幕僚们,乱糟糟的,便没有多作停留。
第二进中间是正厅,两侧厢房是罗暮雪的外书房和演武厅,前头天井甚是轩阔,只稀疏种了两排梧桐,放置了几张石桌石凳。
第三进开始才算真正的后院内庭,二门设在此处,可只有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妈妈守着门晒太阳,连见到主人,也是惫惰样子。
前面两进罗暮雪只是带她走过,进了二门的第三进才算好好参观一番,第三进的前庭也是十分大的,草木扶疏,陆芜菱随意一瞥,便看到两本颇为珍贵的茶花,一本鹤头丹,一本绛红茶梅,只是状态并不好,抄手游廊前头的几株芭蕉叶子枯黄大半,别的草木也多有零落,可见管花木的园丁婆子不甚得力。
内廷远比外头门脸华贵,正房七间,中间东阶西阶扶栏而上是前厅,里面摆设有些少,桌椅家什也有些不搭配,过了门户是正室,后面还有三间抱厦。
出了正房,罗暮雪指着东边三间厢房道:“我平日住在那里。”说着微微低头看她,有点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又似在等她说什么。
陆芜菱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说的,有些莫名地抬头看着他。
罗暮雪注目看了她片刻,终究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带她穿过西厢的抄手游廊,走过垂花门,南面有一排倒座房,看着似乎只有两三间有人居住。
垂花门外是个夹道,旁边有一排花木,花木西边尚有一排低矮的小房子,明显是给婢女们居住的,同样没有什么居住痕迹。
穿过夹道又往东进了第四进的月门,到了第四进的西厢。
第四进的前庭要比第三进狭窄不少,虽然同样是北边七间正房,却没有厅,也无抱厦,也无南面的倒座,只有东西两边各三间厢房。
难能可贵的是四进后头带了个小花园,不算大,也有个小湖,一处水榭,一处亭子,可惜里头杂草不少,显是疏于照料。
只是第三进好歹家具齐备,也添置了些摆设,第四进就零落多了,只有不甚完整的家具,不过大都是典雅的黑漆楠木,积着灰。看得出是前任所留。
罗暮雪开口道:“你就在第四进住下吧,随意挑选你喜欢的房子便是……事情仓促,不及置备东西……”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些赧然,“你回头只管写个单子给我,要些什么家具,摆设,衣裳,首饰,并日用杂物,都清楚写上,我是不知晓你们姑娘家用什么东西的,务必清楚明白,巨,巨……”
“巨细靡遗。”陆芜菱忍不住好心给他接上。
这武夫显是不熟悉成语……
“对,”罗暮雪带了几分高兴地看了陆芜菱一眼,仿佛便是“这个东西果然买值了”的满意神情,又似乎是看到手下勇武,立功了的嘉奖表情,“巨细靡遗。”
又道:“积尘甚多,你挑中哪间,我先叫丫鬟们打扫出来,好安置下来,别的你日后慢慢指使她们洒扫。”
第5章身份
让她随意挑选房间,且是主人房……
陆芜菱长这么大,虽然她是个不喜欢拘束的,但她所处的环境,莫不是按照规矩来的。突然听到这么个不按规矩,不合情理的话,也是怔住。
自己不是客人,天底下也绝无女客在单身男子家居住的道理,她是被作为官奴买进来,作为奴婢的话,自然不应该住在正屋里,而应该住在倒座或者东西两侧两排仆役房中,这罗暮雪这般安排自己,显示是打算拿自己当姬妾对待了。
还是家中没有主母,没有规矩的对待方式。
将来这人要是正式娶了亲,自己就是死得最快最可悲的那种妾侍。
而且官奴又不能赎身,只可买卖,便是被主家弄死也是不打紧的。
将来后世说起来,自己是何等可悲的存在……
要是让自己小心谨慎,一举一动请这位男主子注意分寸规矩,将来主母进门做个“贤德”的妾,徐图日后,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陆芜菱,岂可俯身为人姬妾!
逼急了不过一死而已……反正生无可恋。
陆芜菱退开一步,朝罗暮雪微微一福,道:“多谢罗大人救我于囹圄,小女子家门不幸,遭此大难,如今已是贱籍,大人不必如此相待,只作寻常奴婢使唤便是,小女子虽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幸而粗通文字,平时在书房伺候大人文墨当是无虞。”
罗暮雪默了默,一个多时辰以来在他眼中脸上若隐若现,似乎尽力压抑的热度和隐隐的欣喜慢慢消退掉了。
他沉默了挺长时间,才开口说:“你多虑了,就是伺候我文墨,住在这里也不要紧,我府中没有那么多规矩。”从少年初进入青年的嗓音带着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和初得的沉稳,话语虽无文饰,声音却很清澈很动听又很……男人。
难道那些伺候你的丫鬟个个能够自己挑房间住,让人伺候?
陆芜菱心中暗自腹诽,沉默着。
罗暮雪见她不语,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便又动手来牵她手腕,陆芜菱急忙往后一躲,避开他的手,甚至还将手腕藏到了身后,自己也觉得动作孩子气了些,失了沉稳,面上不由微红。
罗暮雪盯着她,黑眸中似有阴霾悄悄翻涌。
最后他垂下眼眸,说:“跟我来,这间屋有张拔步床你睡挺好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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