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安全因素,白九棠让马三兆清场。那边厢别无二话,立即应承了下来,召集手下退还费用,和谐的进行了清场。
季老爷子不是没干过在澡堂子清场这种事,正因为他曾以通字辈大流氓的身份干过此事,所以才显得更加惊愕且也不可避免的感到得意。
当然,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满心以为这是他那长子的招牌立得好。如果知道了,也不打紧吧,驯化“猛禽”也非易事,收一“胡子”(强盗)就当是练兵了。
爷仨沉浸在小池的温水中,暖意浮上头顶、红晕染上面皮。板墙外是马氏的爪牙在站岗,板房内轻松得犹似在家里。
有子承欢膝下、有子相伴左右;有子推心置腹、有子分享分忧。这氛围季大亨日思夜想,盼了不少年生,而今已隐约得到,哪怕不够绝对,也算完满了。
季大亨一副了却大愿的样子,安详的合目靠在池边不言语,“二犬”倒是发了一回善心,隔着老头子轻声交谈,不再哇哇乱嚷。
季云卿闭上了眼睛,而非闭上了耳朵,两个儿子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纳入了耳际。
原来刘琨煜曾哄骗季十一,说不但愿意叔侄一起“伏法”,还愿意交出赃款,以求保住刘元晟的命。
后又说赃款倒是在他手上,刘元晟却下落不明。接着便给出大和舍这条线索,示意季十一自行登门了解内情。
季十一倒也想过,这兴许是一条计,可惜年轻气盛,颇有几分无所顾忌,岂料栽进大和舍,便没能再出来。
可巧的是,在他与山口奈美周旋之际,也涉及过同一个问题——批判她的贞…操观念。而他失足被擒,却是因心慈手软,没能在第一时间抢占到主动权。
据白九棠所知,这正是山口奈美放弃刘氏提议的原因,在这位日本姑娘眼里,季十一善良正直,是上上层的优选夫婿,既然可以通过联姻来强强联手,又何必强行插足季门生意?
倘若真的出此下策,而遭到了季门的反抗,那该如何处理?除掉季十一以平众怒么?
刘琨煜拨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山口组的主要势力在大阪而非津门,奈美持的这一个分支进可攻退可隐,比流窜犯还危险。想那季云卿一世刚强,即便他舍不得儿子,也不会轻易屈服,前往异地谈判,已大失主场之利,在此之间,只要有任何一个环节出岔,季十一便会陨命。
白季二人在一旁详尽交底,季大亨的眉心亦越皱越紧,忽而睁开眼来,扭头看向了他那长子,“你不是说结亲的那户人家是开赌档的么怎么扯上日本人了?”
白某人正在一板一眼的给兄弟指点着迷津,突兀遭到老爷子的质问,显得有些呆愣,“您……您不是在打盹儿吗……”
“我一下水就打盹了?你当我是水牛啊”季云卿没好气的瞪了瞪眼。
正当此时季十一反应过来了,刚才还一副白门学子的模样,霎时便当了叛徒,愤愤不平的说道:“可不是,我一直咬紧了牙没松口,他一上来就直接将我卖了”
“怎么回事啊”季云卿的脸色僵硬起来,瞅着他那长子不放。
白九棠见势没了好气,抹了一把脸,冲兄弟吼道:“我不答应下来她能放你走么现在也没说一定要你迎娶她,你急个屁呀”
“答应了的事怎么能反悔?”季云卿错愕的扬起了眉,继而再度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以你所说,那我就不必娶她咯?”季十一大失水准的插了老爹的话,一双眼满是希翼,亮晶晶的好生稀奇。
白九棠撇开一旁眼巴巴等着他回话的爹,唾沫横飞的数落起了兄弟,“我说什么你信什么自己有脑子不会想么?现在我们占着主动,你若有意便娶、你若无意便不娶她能把你怎么地刚度”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跟你闹了这么久的别扭”季十一激动的干吼起来,那眼里似乎还有泪花。敢情是解决了婚配问题,拾起了那一份被践踏的感激之情。
这哥俩儿你来我往的,权将老父当做了透明,那边厢气得面如猪肝,赤红赤红一片,突地扯起喉咙,高声呵斥道:“老子在问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权当水牛在放屁是不是?”
衬着这一声厉吼,板房的门掀开了一些,一只脑袋挤进来,小心的询问道:“三位老板没事吧?”
“————滚”
三合一的喝斥飞驰而去,将那塞在门缝的脑袋一举轰了出去,“啪”的一声紧紧带上了门。
到了这个份儿上,白九棠不得不将结亲始末详细道来,季云卿一边用毛巾擦着两边肩头,一边蹙眉倾听。
听完以后,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苟言笑的开口说:“九棠,你懂得‘季路一言’是什么意思么?它代表信用极好之意。答应了的婚事,怎么能反悔?”
季十一听得此言心都凉了,白九棠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忍,便出口辩驳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当初选择答应是为了救人。对方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应该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再说我们和山口组没有生意上的来往,不必对他们讲求诚信。”
二小子听得大哥如此帮衬他,眼中蓄满了感恩的泪花,恨不得扑上前去相拥而泣,只道那边厢及时掷来一记瞪视,避免了“拼刺刀”的尴尬境地。
季云卿依旧蹙眉望着池水,携着无以复加的严肃,只沉吟不言语。稍事才怔怔的说道:“谈婚事是谁出的面?”
“那姑娘自己。”白九棠拨了些水花在手臂上,应声答道。
“姑娘家自行提亲?她的父兄没出面?”
“没有。她似乎孤身一人。”
“噢?”季云卿终于将目光从水面调转,讶异的望着儿子,“你的意思是说,她不像是受命于父兄进驻津门、而更像是离家出走?这姑娘多大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