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需要去攻克的最后一个难题——”
“是那个。”
宴殊同的死亡对于加吉拉来说,甚至连一点多余的眼神都不值得分去。这并非是冷漠,而是星空外侧的生物自有一套自己行事的准则和标准,要用低纬度的浅薄的见识与认知去衡量祂们的存在,未免也有些太过于狂妄和可笑。
或许是因为根系肆无忌惮的在星球上扎根、扩张、成长的缘故,加吉拉几乎是每一秒都在产生了不得的变化。那黄金色的花苞在不断的胀大,已经取代了天空,成为遮在全世界上空的巨大的“伞盖”。
花苞下绿色的主茎粗壮,无论身处这一颗星球的什么地方都能够看到它伫立在自己的眼前,有如生在地平线尽头联通了天地的世界树。
但是那当然不是孕育奇迹与新生的世界树,而是外来的恶客,是恶极的鸠鸟,要碾碎主人全部的血肉来供给自己的成长。
在顾栖和宴潮生的注视下,那已然覆盖了整片天空的花苞的最外侧的花瓣缓缓的张开来。
——它开始开花了。
开花之后便是结种,在种子落地的那一刻,通往世界外的通道便会展开,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带我过去吧。”顾栖说,“如果这个世界上面真的还有谁能够处理掉那朵花,那么只能是我。”
他重复“那么一定是我。”
因为按照宴殊同的话,他也是加吉拉,他与它是同一纬度的生物,只有他的攻击才能够真正的造成伤害。
诚然,以二者之间的力量差距,更像是一场属于顾栖的挣扎。
可即便如此,这世间也从来不存在没有努力过便轻言的放弃——更何况,他的努力也好,放弃也好,天平的另一端放着的都是整个世界,顾栖做不到无动于衷。
宴潮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狠狠的吻住了他,撕咬着他的唇舌,交换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吻,像是在借此宣泄自己所有的情绪。
但是他仍旧是按照顾栖要求的那样,抱着自己的恋人,朝着加吉拉花的方向飞去。
这是一场慷慨从容的赴死,只为了从大道五十当中找出那盾去的一线生机。
“我其实在想一件事情。”在这种时候,顾栖却偏过头去,同宴潮生说。
“在想什么?”宴潮生配合的问。
如果不去考虑他们两个人此行的目的地,这看起来还真像是小情侣优哉游哉的一次空中约会。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宴殊同总是在向我强调,我是恶念的容器,一切不堪与罪的聚合体。我当联通万鬼之渊,尝遍世间诸苦,历经浮世百恶。”
“然后埋在我身体里面的那一枚种子会因此生长,并打开那一条通往外侧的通道。”
“不过他失算了。”
人性是这个世界上面最复杂和难以琢磨把控的东西,宴殊同自以为将顾栖投放到人类的世界当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只会带来灾厄和不幸的存在,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真心,又或者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以绝大部分的情况来说,他是正确的。
然而在另外的、某些不起眼的角落,宴殊同没有看到那些朝着顾栖伸出去的手,没有看到那些被默默的放在幼童身边的蛋糕和糖果,没有看到少年捡拾到的被刻意掉落的礼物,没有看到那些落在青年身上的崇敬的目光与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成为了他从未想过的模样。”顾栖说,“我从阴暗当中诞生,却被信俸为光和希望。”
“那是你应得的掌声和赞誉。”宴潮生低下头去,吻他的唇角,“就像涤尽铅华后,珍珠仍旧拥有让所有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所以我也想配得上这一份掌声和赞誉。”顾栖轻声道。
他们已经距离加吉拉很近很近,鼻翼间甚至能够嗅到幽然的花香。顾栖注视着加吉拉厚重的花瓣,以及花瓣掩映下的那一枚眼睛。在他的耳边有隆隆声响,是很多很多年前他打败了蜃龙、拿回了眼睛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的,那个来自星空外侧的声音。
你要回到我的身边吗?
你要和我一起回归星空的外侧吗?
“谁要和你回去什么星空?”
“我是顾栖。”
他说。
“是一个人类。”
——我这一生,都本在向光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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