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移开了眼,躲闪着苏陌玉的目光,脸上的悲喜难辨,只明显的带着心疼。
他心中默默的道,我的三殿下,这场心动,终究只能无终。
苏陌玉睫羽颤了颤,眼神逐渐由哀切和迷惘变得坚毅和决绝。
他看向桌上那一局未完的棋局,黑白玉棋正激烈厮杀。他走过去,皓白细嫩的手抓起一把棋子,一扬手,白棋黑棋一粒粒坠落在棋盘上,棋局全乱。
“既然如此,那就——绝杀!”
那几封密信苏陌玉不敢藏在寝殿,一直都是让温时温池好好藏着,苏陌玉命令一下,温时温池立马就行动起来。
同时,潇潇也在暗中安排苏陌玉的逃跑路线,并给夏无寒传回了消息,让夏无寒做好接应。她知道,密信一公告天下,苏陌玉必然暴露无遗,王上说过,不能让苏陌玉伤到半分,苏陌玉想做的事情一做完,无论如何将他带回。
这边,顾北月也加紧了对玉清殿的种种监视,并将自己目前能掌握到的证据全部都集齐了起来,他已经失去了耐心,苏陌玉三番四次的挑衅让他无比的恼火,尤其是最近太师之事,他总觉得是苏陌玉暗中谋划。既然他不肯离开陛下,那他来帮他!
既安城里,街上人头攒动,熙来熙往的人群像潮水,街上更是琳琅满目,各色各样的东西摆在路两边,引得人应接不暇,吆喝声,谈话声,人声鼎沸。
忽然一匹快马在大街上跑来,跑得不算太快,穿梭人群,直直的往既安城中心最繁华的十里长街跑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和轰动。不仅是因为这匹马没有人骑,更是因为这匹马在跑的同时,马背上的纸张随风四散,飘落在摊贩桌前,飘落在行人手上,飘落在地上,飘落在每一个角落。
既安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十里长街正中央有一高台,高台前有两根大柱子,忽然有人用内力将一个宽大的白色帛书掷了过来,紧紧的贴在了两根柱子上,紧接着两支长箭破空而来,将帛书两边和两根柱子死死钉住,以免帛书掉落。帛书上用鲜血写着几个大字:“残害忠良自私毒辣。”大字旁,有几封信被张贴在帛书上。
那些信纸,赫然是威尚辰与太师密谋的信件!
威尚辰的笔迹和私印,还有两封被重新寄回来的太师的信,同样是太师的笔迹,也盖着太师的印章。真迹暴露,一言一语,终是天下皆知。
霎时间街上的人都围了过来,有的人拿着手上的信与上面的一对比,竟只字不差。
原来是有人将这些信抄写了不知道多少份到处撒,又把真迹公布出来放在了最醒目的地方。
“这是什么?我不认字啊,谁念念?”
“我看看啊,‘陛下与太师既然信任微臣,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任凭陛下和太师差遣。除掉苏氏一事,微臣定竭尽全力。事成之后,若真难得陛下怜惜,赐与王位,微臣一定安分守己,为陛下披肝沥胆,忠心不二,以报陛下圣恩。微臣威尚辰奏上。’”
“啊?!此事竟是真的?”
“什么?!这竟然是太师与陛下……”
“嘘……你不要命了!”
百姓们拿着手上的密信,感觉似乎比火炉里的火还烫手。
“这一张还有,是太师写的:‘苏氏一族包藏祸心,有意壮大玉瑶,试图比肩璇玑,效仿昔日千胜国之行,谋反篡位。苏国主贤名远播,本太师甚觉忧心。今既察其异心,应当先下手为强,绝灭其心。老夫欲为陛下分忧,既威将军忠心陛下,此事可成。’”
“这信后面几段是威国主的回信,你看字迹和自称都不一样,还有威国主的私印:‘威某愿为太师与陛下效犬马之劳,待苏启焕寿辰之日,还请太师与陛下于玉瑶王城面见一聚,共商大事。’”
“天哪,陛下和太师竟然是这种人……”
“那玉瑶国的先王我知道,很是仁德,一族贤良,不像是假装啊。”
既安城里仿佛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像炸开了锅一般,街头巷尾人群集聚,议论纷纷。
浮云楼的怀泽一得到消息,立马派人拦截了马,但也于事无补,因为既安城里这样奔跑散信的马不止一匹。怀泽又想把高台处的真迹拿下来,可是高台旁不知为何出现了很多毒物,萦绕在帛书周围,那帛书上也被涂抹了剧毒,触之则死。任凭谁都不敢靠近半步,大家都只能远远的看着。不过片刻,那些密信,少说有千份,大都已经传遍既安城,在所有人手上了。
怀泽皱眉,怒甩长袖,立即带着这些密信入了宫禀告楚绯澜。
城中守卫看到这些东西,也立马警觉起来,一面派人将四处散落的信件收缴,一面派大量护城军进行了搜查,将高台处的百姓全部驱离,着急不已的想办法取走帛书。
可是他们什么也查不到,事情是突然发生的,计划一完成他们就立刻撤退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事情传到宫中,楚绯澜气得将京兆尹杖责了五十大板,贬官三级,又迁怒了好几个官员,宫门前,哀求声和惨叫声以及板子狠狠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官员们的血蜿蜒流下,染红了宫门。
天子之怒,可流血漂橹。
这么大的消息,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天下皆知,到时候,不说各国诸侯会作何反应,单说沅珂叛军就一定会咬死不放,大做文章。
天下共主与其帝师忌惮属国实力,单凭猜测就暗中使计戕害贤德君主,事后还将自己隐藏得干干净净,世人毫不知情。这样的大事,足以让璇玑王朝陷入巨大的风波,他帝威受损、尽失民心都是小事,只怕到时候天下人群起而攻,江山不稳,纷争四起,这江山岂不是会再次分崩离析,生灵涂炭?
然而这正中了齐承安的下怀。
此刻的他,正在家里开怀畅饮,欣赏着舞姬扭动腰肢,脸上满是笑意,连那浑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边乐呵呵的喝着小酒赏着舞,一边在心里想象着此刻太师和楚绯澜的脸色,越想他就越开心,笑得脸上的皱纹褶子不断加深。
纵使是堂堂天下共主又如何,还不是败于他的手下!
可殿中的苏陌玉却没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