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丫鬟递上茶,流苏连忙接了,小心的奉给老夫人。宣老夫人茗了一口茶,叹气道:“唉,老爷很早就过世了,留下我苦心经营着宣家,好歹把墨儿养大了,又讨了流苏这样的媳妇,娘可以放心了。流苏啊,墨儿这人,别看他平时的凉薄样,有时又放荡轻浮,可是心眼儿是实诚的,对所爱之人也必定是好的,所以他若有什么委屈你的地方,你多多包涵啊。”
流苏听这话是话里有话,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笑道:“娘,您多虑了,夫君对我是极好的,并未有什么不如意之处。”
宣老夫人宽慰的拍着流苏的手,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又转头换一名白衣女子:“砚儿,过来见过你嫂子。”
流苏心想:敢情好,原来还有个小姑子,这宣家更是难混了。面上却是热情的拉过宣砚,见这宣砚虽是女儿身,眉宇间却英气勃勃,对着流苏爽朗的行了礼,朗声道:“见过嫂子!嫂子真是倾城之色,羡煞砚儿!”
一边久未开口的宣墨揉了揉宣砚的头发,责备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如若吓到你嫂子拿你是问!”口气却是满满的宠溺。又转向流苏道:“夫人莫见怪,我这妹子从小便爱舞刀弄枪,性情是直爽了些,还请多包涵。”
流苏看着宣砚调皮的朝自己吐了下舌头,心下倒真对她有些欢喜,嘴上更是带了几分喜爱:“不妨。砚儿这性子直爽伶俐,比那些姑娘家扭扭捏捏的不知好去多少倍,我可是喜欢的紧。”
“好了好了,”宣老夫人开口了,“既然家里人都见过了,咱们吃早饭吧。”
一顿饭吃的寂然无声,吃完饭,就有小厮来报:“老夫人,少爷,少夫人,马车已备好了。”
宣墨拿起手绢拭了拭唇边,转头低声问流苏:“吃饱了吗?”
流苏放下筷子,并不回答宣墨,对着老夫人道:“娘,既然马车已备好,那流苏先告退了。近日天气虽已回暖,但夜里寒气甚重,还望娘多保重身子。娘的安康便是流苏的愿景。”
一席话说的老人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连连道:“哎!流苏啊,你去吧。墨儿,好生照顾流苏,别让她受委屈。”
宣墨牵了流苏的手,亲昵地替她将耳边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回到:“知道啦娘,我疼流苏都嫌不够,怎会欺负她呢。”
说着两人告退,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花厅,从正门出去。门口是一辆四匹骏马拉的宽大马车,宣墨率先一跃,上了马车,回身将手递给流苏,小心的将她拉到马车上,荷包和苍澜跟在车外两侧。
流苏一到车内,便长长松了口气,第一关算是过了,也成功地让宣老夫人看顺了眼,要让她喜欢上自己的话,还要以后花功夫。不管怎样,当前的难题就是凌家了,天晓得,她可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兄弟姐妹。如果事先能知道些信息就好了。
想至此,流苏看了一眼宣墨,却立刻就打消了从他那套话的念头。宣墨自从一离开宣家,就立刻判若两人。流苏倒宁可他板个酷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偏偏他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惬意的翘着腿翻着书,就是不看她一眼,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却散发着疏远的气息。
流苏一时气结,索性闭上眼靠着厢壁思索:连宣家那关也过了,还怕凌家么,毕竟是自己家,父母总不会害自己吧。这么一想,心也安了,更是闭目养神起来。
一时车厢一片静默,只有马蹄踏在石板路的嗒嗒声有规律的起伏着。
叁
宣墨想是累了,放下书闭上眼,用手支着下巴小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圈半月形的阴影,容颜如玉般温润。放松下来的神色使他平添了一丝性感的慵懒,真是美人,流苏在心底暗叹,可惜这个男人注定不会属于自己。
车厢内的空气宁谧的几乎静止,流苏忍不了这枯燥,便将车帘拉开一条小缝,看向外面的光景。
马车原来是行驶在一条宽街上,既然宣墨是当朝重臣,那么府邸必在京城。看样子这是京城比较繁华的地方了。街两旁是林林总总的各色小摊,也不乏高楼雅阁的建筑,饭馆,当铺,胭脂水粉铺,成衣铺,打铁铺,米铺,应有尽有。街上的行人脸色都带着喜气洋洋的表情,小摊贩也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大越国不出意外应该是盛世吧。太好了,流苏想,她可不想在战争中失掉生命。
马车又踢踢踏踏走了一阵,流苏听到帘外荷包兴奋的声音:“夫人,咱们快到家了。”于是掀开帘子举目望去,只见一幢气势庞大的府邸森森然矗立在那边,门口两个石狮子煞是狰狞,更有家丁守卫在门口,心内便有些忐忑。转眼又想到宣墨,慌忙转头想提醒他,却不料他已换上温文尔雅的表情,一双星目温情脉脉的看着她,嘴角噙着宠爱的笑。
纵使流苏事先已知道他对她无情无爱,却仍是差点便陷进那温柔陷阱。刚低下头腹诽了一句,车外荷包已恭敬的说道:“少爷,少夫人,请下车。”
宣墨一甩衣服的下摆,潇洒的跳下了车。然后向车内的流苏伸出手:“夫人,千万小心。”体贴的扶着流苏下了车。
两人相携着走进凌府,早有仆人进去通报。流苏远远便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向他们走来。其中一华服中年女子走的尤为急促,脸上是激动的神色,一双眼盯在流苏脸上,就没再往其他地方望过。中年女子的身旁是一个面色沉静泰然的男子,穿着一身武装,腰上的长剑尤为醒目。
流苏料着那女子必是她的母亲了,于是急切的迎了上去,一声娘还未出口,那女子已经一把搂住流苏,颤着声道:“儿啊,让为娘瞧瞧,瘦了没?”流苏看那女子脸上流露的真切的关心和忧虑,不由联想到现代自己的母亲,眼眶也就红了,哽咽着道:“娘,流苏很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担心,千万保重身体。”也不知这话是说与眼前的“娘”听,还是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真正的母亲。
那旁边的男子轻声对凌氏说道:“瞧你,女儿不过才嫁出去一天,倒像是嫁了一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凌风雷的女儿不是那等柔弱女子,何须担心!”
流苏知道这凌风雷自然是自己的父亲了,就福了一福:“爹。”
宣墨见他们寒暄完毕,向两位长辈行了礼,恭敬的道:“爹,娘。今日流苏爹娘相见,本应是喜庆的事,不想却惹得娘伤心,是晚辈的不是,晚辈在这边赔罪了。”
“咳!这是什么话,”凌风雷重重的拍了拍宣墨的肩,“客套话就不说了,哪有让新姑爷站着说话的理,来,里面请。”
流苏边往里面走边抹了抹额上细小的汗珠,幸而目前为止还没露出破绽,接下去就是见招拆招了。
一行人走至正厅落座,丫鬟奉上清茶后就退下了。凌风雷和宣墨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场面话,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凌氏。
凌氏就起身拉住流苏,面上笑吟吟的:“流苏啊,娘有几句体己话想和你说,跟娘过来。墨儿,不妨事吧?”
宣墨站起身回礼:“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