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被人群放弃。
他记得重逢那年,在五班讲台上,她说“我叫方蔷。远方的方,蔷薇的蔷。舞蹈生,爱跳舞,爱旅行。”他也记得在音乐学院,方蔷看着梧桐树下演奏欢乐颂的那些男孩子时眼里的欣赏,他更记得鹭城绿草地迎新舞台上的那个方蔷,阳光自信张扬。
关于童年的记忆,有些已经很淡了,可有些明明很不起眼的小事在不经意时重新浮出海底。
平安县那套老房子楼上原本住着一对夫妻,男人脾气极好,对谁和和气气,女人却暴躁易怒。有次李想跟陈若男一起去上钢琴课,李想跑得快,当先冲出院子,接着便看到骑着电动车的女人呼啸而来,其后而来的陈若男赶忙用手护了李想一下,他这才没被撞飞。
陈若男手臂破了皮,她没当回事,本来都是邻居,想着对方道个歉也就算了,可接着便被对方“自家小孩也不看好,这要撞死了算谁的”激怒了。
打电话把李允文叫了回来。
李允文回来时女人已经回了家,陈若男狠拍着她家的门气得要报警时便看到男人满头大汗地从楼下跑上来。他赔着笑,一个劲地道着歉,怕有后遗症,又把陈若男和李想带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果自然没什么事,可男人还是每天带着水果牛奶来看望,直到李允文实在不忍,说了好几次后才不再来。
而他妻子再没露过面。
姜黎妈妈来家里时跟陈若男闲聊,感慨地说幸好这女人命好,嫁了个好脾气的老公,单她知道的就已经是第三次了,要不是家里有个明事理的,这小区还不得每天鸡犬不宁。
“幸好?她的幸运不就是他的不幸?”
可当时正检查着李想作业,从来不参与父母茶话会的姜黎忽然抬头。
“为什么好人就要跟坏人在一起,就要受委屈?好人跟好人在一起不是更幸福?”
当时对着作业愁眉不展的李想只是感慨学霸的脑回路果然不同于凡人,但现在才发现学霸的境界果然比自己这种学渣高出不知凡几。
人啊,自己在泥潭里,总希望有个光一样的人儿踏着七彩祥云来救自己。
可凭什么呢。
自己身在泥沼,就希望别人也陷入泥沼?
充满光的人儿跟光站在一起,明明会更幸福,不是吗?
……
“李想?李想!”李想回过神就发现一双小手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的,她看着他,忽然笑了下,“别烦了。那只是一个提议,你不用放心上。”
“我没想。”李想打开车门,雪已经停了,外边白茫茫的一片。他把方蔷的手拍到一边,下车活动了下身子,打开后备厢,“你吃点什么?这也没有热水,泡面没法吃……啊……”
李想一蹦三尺高,像只青蛙般一跳一跳地跳到了马路中间。
“方蔷!”李想拉开衣服下摆,边跳边龇牙咧嘴地把雪从卫衣里抖出来,转身看到身后坏笑着的方蔷,卷起一个雪团就追了过去。
“救命啊……”
少男少女就在这片一望无垠的冰雪世界里,在路人或瞠目、或羡慕的注视里,旁若无人地追逐着,打闹着。
追逐不过片刻,方蔷回头,于是看到条死鱼一样躺在雪地上的李想,方蔷犹疑了下,试探着小步过来,蹲下他试探着戳了戳,发现他确实没了力气,于是得意叉腰,“小样。就这体力,还追我?”
“这是高反。”李想有气无力,他抬起手,“和体力根本没关系好不好。来,拉下我。”
既然已经获得胜利,方蔷也不吝于展现自己的善心,她伸手拉住李想伸出那只手……
“啊……”方蔷在雪地上一跳,再一跳,噙着泪控诉着李想的罪行,“李想,你太过分了,竟然利用我的同情心。”
李想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他躺在雪地上打着滚,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