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原本就香气扑鼻的茶水于是更加沁人心脾了。她冲李莲英点头示意,他立即谄笑着上前接受皇妃交给他的任务。她把这杯香茶交给李莲英,附在他耳边交代他送去给荣禄。李莲英骄傲地接受了任务,把茶水送到了出身卑微的步兵统领手里。荣禄接过茶水后,打算起身向给予他如此赏赐的皇妃表示谢恩,然而他刚站起一半的时候,慈禧严肃地冲他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坚决。
肃顺看在眼里,会意地微笑着看向怡亲王。
安德海看到了,报以慈禧一个表示理解的微笑。他总是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她的敬爱。
李莲英看到了,他那颗充满恶念的心加速了跳动,他的脑子飞速转动,试图从眼前这件事中寻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帮助他早日实现隐藏很久的愿望。
慈安看到了,嘴角挂着自得、阴险的笑容看向咸丰皇帝。出于对慈禧无比的信任,咸丰报以慈安一个微笑,轻轻消解了慈安笑容里的责难。他转身对安德海说:“把送给皇妃的礼物拿上来!”
那位体态臃肿的安德海,非常清楚自己将在接下来的戏剧性的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因此感到十分荣幸。他向皇上深深行了一个叩首礼,然后开始向手下发布命令。
在咸丰以风轻云淡的微笑回报慈安那心怀叵测的笑容之后不久,太监很快就把送给慈禧的礼物摆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那是一个金色的大寿桃,仿佛一锭金光闪烁的五十两金元宝。这是由御厨名师特别设计并精心制作的。咸丰皇帝送给爱妃的这个寿桃,简直就是一件华丽的艺术品,它的金色犹如夏日初升太阳的光芒。
咸丰的礼物在几桌上方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时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时而笼罩在阴影之中。
慈禧俯首端详礼物,她感到迷惑与惊讶,她实在不能领会这件礼物的意义。难道是在开玩笑?莫非是咸丰看到慈禧亲自给卑微的步兵统领泡制了一杯香茶的缘故?这真是太荒谬了。礼物是预先准备的,至少是在宴会进行的过程中准备的。咸丰不可能预知她会对一个卑微的官员如此偏爱。慈禧保持着微笑,不解地看着咸丰。
“把它打开看看。”他附在她的耳畔轻声说,而他眼里透露出的宠爱之情却是人所共知的。
确认这不是一个玩笑之后,慈禧伸出娇嫩的手轻触咸丰为他准备的奇妙礼物,试图寻找揭示其中奥秘的机关所在。
在所有来宾的屏气注视中,没过有多久,摆在慈禧面前的金盘子里的桃子便在慈禧手下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咸丰送给慈禧的真正礼物终于完全显露出来了!简直就是造物主完美的创造,令所有的观望者忍不住惊叹。精美绝伦的礼物!慈安从自己的座位上气呼呼地站了起来,顾不上对她的主子皇上应尽的礼节,也顾不上宫廷繁琐的礼仪,在盛怒之下拂袖离去。她完全顾不上在众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怒气和失礼。
那是一件什么样的礼物呢?一双美轮美奂的满洲高跟鞋,镶满了闪亮的小珍珠,犹如少女纯洁无瑕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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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驾崩热河山庄(1)
热河避暑山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那是国家的君王在处理国事之余,休闲度假的地方。同时,也是皇家的安全受到来自域外入侵者的威胁时,前往避难的处所。这是一个比紫禁城还要令人赏心悦目的华丽宫殿,山庄里所有的家具都是用上好的珍贵木材精制而成,而且镶嵌着翡翠和宝石作为装饰;此外,屋顶上的腾龙都是纯金熔铸,居室四壁都挂着华丽的丝绸。这是一个幽雅的避暑胜地,存放着中国历代帝王留下来的稀世珍宝和不少珍贵的文物。
为了躲避鸦片战争导致的外国列强的大肆入侵,咸丰决定携家眷和朝臣一同逃往热河。慈禧一度试图劝阻,但她最终还是失败了。慈禧坚信,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中国帝王的至尊地位都不会动摇。皇帝的弟弟恭亲王却有另外一番主张,他力劝陷于绝望而且抱病在身的咸丰暂且到热河躲避,由他留在紫禁城与外国列强的代表谈判。在景色秀丽的热河避暑山庄,咸丰皇帝结束了他孱弱的生命;也是在这个地方,无休无止的阴谋以及破除阴谋的争斗开始了。对于慈禧来说,避暑山庄是一个同时连接着苦难和幸福回忆的地方。
慈禧一辈子忘不了前往热河的旅途。从此以后,即便不得不到热河,她也不愿意在那里久留。对于她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纠缠不清的噩梦。她一辈子都记得那次旅行,她真的一直没法忘记。在那个地方,她真正领教了荣禄对她的忠心耿耿,肃顺和怡亲王的背信弃义,咸丰精神上的弱软以及慈安刻骨的仇恨。
除了少数人马留守紫禁城外,几乎整个朝廷都迁到了热河。这是一次长达三天的长途行程。除了数以千计的太监外,还有大臣、公主、宫眷和宫女。衣着华丽的人群,浩浩荡荡地形成一条五颜六色的人流。官员和家眷安逸地坐在豪华的轿子里,由汗流浃背的苦力抬着前进。当豆大的汗珠从苦力脏兮兮的脸上滚落时,他们一定在心里恨恨地咒骂这些乘轿的官员。绵延的队伍就如一条花蛇,顺着崎岖的道路缓缓前行。轿夫们哼着小曲,光着脚板踩在松散的石子路上。金灿灿的太阳俯视着大地——动荡不安的大清帝国;随时可能出现的追击;一个前往热河迎接死神到来的皇帝。侍卫队骑的全是蒙古种的小矮马。每到夜晚,侍卫们就架起蒙古包似的帐篷。附近几个山头上的交通要塞分别燃着篝火,除了侍卫队,其他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蒙古矮马在嚼着草料,侍卫队的制服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光亮。中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正向热河山庄逃亡,然而,这浩大奢华的场面看上去却好像一席流动的喜庆宴会。
前面不远处,就是当年乾隆皇帝修建的避暑山庄。此时此刻它还在沉睡中,静静地酣睡着。为了迎接朝廷的转移,已经让太监们事先将整个山庄收拾好了。黄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太阳炽热的光芒,这里实在是一个幽静无比的地方。据说,铺设在庭院中的鹅卵石有减弱回声的功效。当然,鬼魂精怪的脚步产生的回声除外。寂静的宫殿大门紧紧关闭着,而且谨慎地上了锁。
终于,像军队一样的朝廷大队人马快要抵达目的地了,整个避暑山庄已经尽收眼底。作为侍卫官的荣禄看到了,上千名太监看到了,所有的宫女都看到了。看到目标就在眼前,大家不禁加快了疲乏的脚步,跨进了为迎接他们而洞开的大门。顷刻之间,沉寂的避暑山庄重新显现出勃勃生气。冷寂的大厅、庭院以及宫殿,全被人们的谈笑声、脚步声以及回荡的回声惊醒了。锈蚀已久的锁、尘封多年的门,在一串吱吱嘎嘎的响声中被打开了。一度沉寂的避暑山庄霎时间变成了一座热闹的城市,一座在当时的中国具有特别意义的城市。因为,皇帝在这里重新坐上了宝座。当然,他也是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刚抵达避暑山庄,咸丰皇帝就病倒了。除了恭亲王,慈安、慈禧、安德海、李莲英、梅姑娘、怡亲王以及肃顺都一起到了热河。整个朝廷刚落脚避暑山庄,心怀叵测的明争暗斗就开始了。而且,最终各自得到了应得的结果。
连朝廷里地位最低贱、年纪最小的小太监都清楚皇帝就要死了。
慈安在悄悄酝酿着自己的计划。肃顺和怡亲王则在策划着另外一个阴谋,客观地说,怡亲王是被迫参与到这个阴谋里来的。他们的阴谋计划差一点就得逞了。富于心计的李莲英谨慎地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让自己的前程与慈禧的命运紧密相连。他竖直耳朵听着、睁大眼睛看着事态的发展变化,他潜心等待着大好时机的到来。荣禄也警觉地关注着局势的微妙变化。作为一名卑微的步兵统领,他手里没有足够的权力,因此也没有足够的影响力。因此,他只能潜心等待适当的时机,以便向慈禧证明他不贰的忠诚。
十一、驾崩热河山庄(2)
咸丰皇帝卧床不起、奄奄一息。肃顺和怡亲王终于按捺不住,暴露出了他们的毒牙,尽管怡亲王一向是个懦弱无能的人。
“皇上命在旦夕,”肃顺对怡亲王说,“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迫使他下诏,在新皇帝正式即位前,由你来摄政。等他一命呜呼,我们就动手除掉慈禧和同治母子。这样,整个国家就全部落在咱们手里啦!”
怡亲王不敢苟同。“我不想参与这种事情,”他说,“如果咸丰真的去世了,那让同治即位就是了。万一我们杀害同治以及慈禧的图谋被识破,那可是犯了杀头大罪的。我坚决不参与这种事情。你要干可以自己干,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以后你也不要把我卷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