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容说着说着,忍不住回忆起了从前的事,她眼中流露出久违的光彩,但没过多久,便又重新归于寂灭。
“算了,别画了。”她对着柳凝,苦笑一声,“你没见过他,光凭我几句话就让你画出来,也太为难人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很多细节,她也记得没那么清楚了。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
沈月容静静地靠在床头,放弃了想要柳凝为她作一幅画的念头,可却还是能听到笔尖擦过纸面的细细声响,她有些讶异地看过去,发现柳凝仍坐在桌前,低着脑袋,专心对付着眼前的画。
“你不必……”沈月容想再劝,可柳凝就在这时搁下笔,拿着墨迹还未干透的画,走到了她面前。
这样短的时间,还来不及上色,只是用笔尖勾勒出了少年与少女的轮廓。
可是沈月容拿着画纸的手,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画间男女只是黑白色,眉目神态却鲜活,她轻轻抚摸着画纸,神思透过纸面,那些情窦初开的往事,一下子就清晰地涌了上来。
“为……什么。”沈月容看着柳凝,“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他叫萧长熙,萧家大房长子,十四随父亲从军征战,十六岁便立下军功,可在他十七岁那年,萧家逢乱,他死了。”柳凝指着画上的少年,轻叹一声,“……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为他,是我的大哥。”
最后一句,柳凝很平静地说出来,然后她看到,沈月容倏地睁大双眼,呼吸急促起来,死死盯在她身上。
沈月容就快死了,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原来……是你。”
沈月容呆了半天,才挤出这四个字,紧紧抓住了柳凝的手腕,话一说完,眼泪就从发红的眼眶边落下来,似悲伤,又似欣慰。
“你还活着。”
她哽咽起来,随后伴着一阵剧烈的咳,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望着柳凝,泪水盈眶。
这屋里只有她们两人,柳凝坐在沈月容身边,慢慢将这些年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她说得很慢,只盼着能多留沈月容一时半刻,可还是看到床上的女子渐渐失去生气,终于到了灯枯油尽之时。
太医没有再进来,这回已经是束手无策,他们很快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柳凝和沈月容。
“好好活着,别太为难自己。”弥留之际,沈月容气若游丝,“……若有机会,就和他好好在一起。”
这是沈月容的最后一句话。
柳凝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景溯。
沈月容直到最后,依旧不知真相,以为柳凝与景溯是两情相悦。
柳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匆匆点头,然后看着女子瘦弱的腕垂下,彻底没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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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容死在了沈府,可终究是卫家的大少夫人,棺木与入殓皆在沈家安排好,然后送回了卫家。
忠毅侯府的门庭上挂起了丧幡,为沈氏设了灵堂,所有丧仪该准备好的事物,一应俱全。
不过为她真正悲伤的人,却并不是太多。
柳凝跪在灵堂里,一身素衣,鬓边别着一朵小白花,将浑身缟素的阿嫣搂在身前,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