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甸这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当然也有郎中。不过,这个开私人诊所的王医生可是有正规文凭的医生,而且还是一个西医,比那些号称有祖传秘方的江湖郎中可强多了。
傅家甸这地方,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所以,伤筋动骨的生意特别多,加上这里妓院林立,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也是层出不穷。在这里开诊所,从经济上看,不失为一桩好主意,只是这个地界名气太差,有点本事的根本看不上这里,大概嫌这里的钞票上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脏气吧。
作为这里为数不多的正牌医生,王医生的诊所生意非常好。他什么病都能看,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挨刀中枪,不管是嫖客得了梅毒,或者是妓女不小心怀了孩子要拿掉,他都来者不拒,开方子开刀子洋洋不落,有钱没钱照收不误。
至于他这个正规医生怎么跑到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来的,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有人说他来找他的相好的,听说她就在这里失踪的,也有人说他的相好的是这里窑子里一个姑娘,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来这里定居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段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
不过,大家都很敬重王医生。虽然在背后总是议论人家,可是当着他的面,所有人都表现得规规矩矩的,就连那些善于逢场作戏的妓女也收敛得像大家闺秀一样。
原因很简单,这年月谁都怕得病,就是有钱人也怕得要死,老百姓就更怕了,现在看起来不起眼的病,在当时可能就会把一家人都拖累死。这种情况下,谁敢得罪医生呢。
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这句话在哪个年代都是通用的。
再说了,这个王医生也是一个严肃的主儿。看病时,脸上从来不带笑容,说起话来也是硬邦邦的,该三更死的,他绝不会说会活到五更。他咳嗽一声都能把病人和家属吓得直哆嗦,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所以,在王医生看病时,病人一个个无不恭恭敬敬,也一个个无不胆战心惊。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个受伤的女人抬到黄包车上。
刚要拉走,这时有人说这辆车可能是物证,不能就这么拉走吧。
那个侠肝义胆的妓女立刻火了,放你妈的臭狗屁,放着人证不救,还想着什么物证。
这里的人个个都不含糊,这种情况下,该贪小便宜的也绝不手软。那个妓女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溜,看见一个人把手揣进怀里。
这位风尘中人冷冷地说,大哥,那可是凶器,是物证,拿在手里,你就不怕被警察当成凶手给办了?
那个想贪小便宜的人听了,吓得赶紧把偷偷拿走的匕首扔在地上。
几个不甘心的家伙还低着头在地上找着什么,那个妓女冷笑着拿出一件东西。
“喂,你们是在找这个吗?老娘我早就顺走了。”
几个人一看,果然是他们要找的钱包。
这帮人的想法很直接,也很合理:能坐得起黄包车的女人,身上一定带着钱包。所以,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把人抬到车上,同时顺手也摸了一把那女人的身子。
助人为乐,也不耽误顺手发财嘛。
“行,还是你手快。”几个家伙惺惺地说。
“放你娘的屁,老娘是替人家保管。这种落井下石的事,亏得你们也能干得出来,何况人家还是一个受伤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摸人家的钱包,你们还是大老爷们儿吗?”
一个家伙涎着脸说:“我们是不是大老爷们儿,你一试不就知道了。”
一帮人发出爆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妓女小声地骂道。
见几个人没动,她一瞪眼,厉声喝道,“卖什么呆,还不快把人拉走。”
“行了,姑奶奶,你就别在那里吆三喝四了,好像我们哥几个欠你什么似的。走,咱们拉走还不成嘛。”
几个人吆喝着,一窝蜂地把黄包车拉走了。
很快,两个巡警赶到了现场。
两人拿手电来回地照着,这里除了地上有一把匕首、一点血迹和几个闲汉看热闹外,什么都没有了。两个人一商量,留下一个看守现场,另一个回派出所报告。
以前,警察对傅家甸这一片发生的事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巡警巡逻的时候也总是绕着这里走,即使出了事,也只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就算了,不过,这一次却有点不一样了,其原因就在警察厅刑事科的小队长刘星野身上。
自警校毕业参加警察厅以来,刘星野因为屡破大案,很快被提拔为小队长,对傅家甸这一片他一点都不陌生,几年前,他还在下面分局时,他就在这一片工作了几个月,对这里的情况也比较了解。他也曾经试图改变这里烂泥塘一样的状况,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后来,刘星野被调回到警察厅,但是,他的视线隔三差五就会被吸引到傅家甸这一片来,因为这里没有消停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出点幺蛾子,而且最近越来越严重。一段时间以来,哈尔滨不少地方报案说有人失踪,而报失人口最多的地方就是傅家甸这一片。
这种现象引起了刘星野的注意,他觉得即使在傅家甸这种烂泥塘,失踪这么多人也是不正常的。于是,他就吩咐附近的派出所,如果再出什么事,马上向他汇报。因此,当地派出所一接到报警,马上给刘星野打了电话。
刘星野带着手下赶到现场,此时正是胭脂巷夜生活的大幕正式拉开的时候,灯红酒绿,莺歌燕舞,这个白天死气沉沉的街道此刻充满了过剩的活力和诱惑力。
一班警察的到来,在胭脂巷的居民里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这里此前发生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事数不胜数,可哪次也没见来过这么多的警察,难道那个受伤的女人有什么来头?
这些人互相咬耳朵。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他们之中竟然谁都没见过那个女人,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这至少可以证明那个女人不是这条街上的人。
两个警察向刘星野简单的汇报了情况:被害人被送到王医生诊所,简单处理了一下后,已经被送到惠民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