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嘴硬且口是心非的人,别人都以为她是个凶恶且不近人情的男人,与路敬淳一样,在沙场上眼中只有敌人,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可她与路敬淳不同的是她只是凶狠,在战场上拼生死的是别人,她不过是站在后面排军布阵罢了。
一天两天,她忍得过去,可是更多的日子里,她的心中滋生了太多名为嫉妒的情绪,像翻涌的大海般不得安宁。怎么办?想见他,疯狂的想见他一面。她出尔反尔,当初的云淡风轻在伪装褪去后也跟着崩溃,酸楚全部流出来让她无力承受。
两军陷入了僵持的局面中,疏影所接到的指令是只要东丹不在喜日子里捣乱就按兵不动,若是不识抬举定要打得他们头破血流。三皇子迎亲的队伍所经过的大路都有精兵在暗中护卫,天衣无缝,没有人能跨进一步。
青尧嘴巴毒惯了,可看着公子越精神低迷,心里也是急得很,暗自责怪白书先生到底是存得什么心思,明明是故意来气公子的。宇文兰秀和路敬淳的一举一动都记录详细,便是他这个旁人都看得生气,更何况公子?最终是看不下去,公子只有亲眼看到他们的亲昵才能死心,他做主备了两身东丹士兵的衣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敲晕了两个不被人注意的士兵,易容成他们的样子潜了进去。
东丹主将的营帐在靠近大山的位置,帐前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士兵把手,突然秦钊掀了帘子出来,指着正要避到一旁的疏影和青尧道:“今儿换你们两来值夜,记得把眼睛给擦亮了,要是有失误拔了你们两的脑袋。”
青尧机灵地拉了一把疏影恭敬地应道:“是,将军。”
待秦钊进去,青尧轻呼了口气,比着口型瞪疏影:“我的好公子,关键时刻怎么愣,好险。”
疏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跳不由加快,他们之间只有一帘之隔,如此近的距离,她在等,等夜幕再深些,她才可以坦然地面对他。
夏天的夜依旧被余热占据,身上的衣服闷的人喘不过气来,时间走得太过缓慢,让她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宇文兰秀竟会在这么晚来!第一次见她,她穿着清雅身上带着贵气,漫天黑夜都遮挡不住她身上的风华,她笑得轻柔动人,一步一摇中头上珠钗流苏相碰,腰间环佩叮当,冲他们摆摆手,直接进去了。
绕是疏影心里早已想过此等情景,心里却仍旧绝望,她张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她自己都鄙夷自己的举动,这样的她与一个偷听墙角的卑鄙小人有何不同?
“怎么这么晚还不歇息?”这道熟悉又震慑人心的声音像一把重锤抡在她的心口,想念却又害怕。
“陌生的地方总睡不踏实,本来想不过是试试看,没想到你也没休息。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娇软惹人垂怜的声音,透过帐帘间的缝隙传出来。
疏影摒足了气息克制住心头的惴惴不安,她在怕什么?手为什么止不住地颤抖?明明有答案,却不敢去想,生怕只要一想就成为了现实。这短短的等待与她来说很是煎熬,只等那人的声音响起像是要判她刑一般。
片刻的沉默后,她听到他说:“好。”心上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太过失望却觉得自己无法表现出悲伤的模样,唇角扯出一抹笑,望着天深深呼了口气,扯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大步离开。
这个夜里很多人都已经陷入昏昏欲睡中,没有人留意到有人离开,微微起来的风带走了最后一抹残留的味道。
此时军营外两匹马狂奔而来,在夜幕中惊乱了一树倦鸟。突然身边的一人疑惑道:“前面那两人怎么看着好生眼熟。”
穿着玄色劲装的俊郎男人正是路敬淳,他眯着眼看向远处,那道身影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很欢喜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得越来越远,他定定地看了许久转身回了营帐。掀起帘子,一股属于女儿家的馨香传入鼻端,他皱眉看向那人坐在他位置上的女人,沉声训斥:“军中重地,谁许你擅闯进来的?”
宇文兰秀有些委屈,软声道:“我不想干预你的事,可是我爹的吩咐我又不能不听。方才将军的心上人就在外面,我被逼无奈演了出戏给她看,她便离开了。我知道此时你心里恼火,可我也没办法,父亲说了,总要断了你心里的杂念才好。”
路敬淳笑得阴沉可怕,他的愤怒从齿缝中挤出:“宇文将军考虑的可真周到,连我心中想什么都清楚的很,不知道打起来还会有什么安排?你若是知道不如一并说了才好,也省得来回奔波耗费力气。”
宇文兰秀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她无奈辩解:“我并不知他还有什么话,路敬淳,我将来是你的妻子,我顾着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也不想你因为这些事而讨厌我。你理解我可以吗?他是我的父亲,我不能不听。”
路敬淳低笑一声:“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往后还是来军中的好。”
他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对她只有驱离。就在她即将走出营帐的时候,只听他沉稳的声音再度缓缓响起:“吩咐下去,若是谁敢将军中消息透露给闲杂人等一律格杀,谁若是活得不耐烦了,死也要给我死在军营里。我路敬淳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还轮不到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来教我怎么打。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事儿往后别让我听见,更别让我看到,不然,我就得请他来战场上呈呈威风。”
宇文兰秀强撑的温文儒雅在这刻终于溃败,风浪阵阵中她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她的父亲为什么要逼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她终于现,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帮父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