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罢了。
只是这雷道道不见真身,却又道道劈在心坎上。
宫情瘫软在地上,此刻只剩下满腹的不甘心!他的儿子那样优秀,却便宜了一帮不相干的人。反而是他,得了别家的病秧子,拿来做宝贝心肝一样疼爱着,他心里有恨啊!
他几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灌在了那腿上,一脚朝旁边的宫忆音踹过去,“那他又是何人?”
“当年杜家喝了催产药生下来的早产儿。”沈煜倒是很平静,毕竟事情的发展局面是由着自己来控制的。
宫情一听这话,眼里闪过一抹心疼自责,“你一定怨恨为父吧?若是为父早点发现端倪,一定早早的找到了你。不过杜家待你,应该还好吧?”他看沈煜一表人才,长得如此高大,显然小时候也没怎么吃苦受累才是。
只是这话引得沈煜一声冷笑,“杜家将我丢了,是我爹将我捡回去养着,可是你知道吗?杜家是那样的贪心,他们不承认我这个儿子,却又要我这个儿子做牛做马养着他们一家。”说到这里,似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同样离死不远的宫忆音,“而你,将他们家的儿子捧在手心里。不过这些我倒也不介意,毕竟于我来看,你也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他最后这句话,才算是诛心。
宫情还以为他与自己诉起年少的悲惨,必然是想听自己说一声对不起。但是没想到沈煜话锋一转,他根本就不在乎……
“你……”他抬头绝望地看着沈煜,“难道你就真的不愿意给为父一个机会么?”可心里始终不甘心,指着那宫忆音,“我一直以为他是你,你看我能为了你,私自离开上京,为你以身犯险求药。”
明明是这么领人感动的时刻,偏偏那宫染夜很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嘴,“祖父,刚才您可拿他来做挡箭牌,您瞧他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呢!证据确凿,咱不兴再打感情牌了。”
宫染夜说完这话,还十分调皮道:“该叫我娘出来看看的,叫她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有天幕山的好事者,“我去帮大少爷叫。”然后屁颠颠地跑回马场去了。
宫情觉得,聂氏真是克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娶了她,生了宫兰亭,哪里有现在宫染夜这个该死的小子。
但现在他想活着,他也看出来了,这两兄弟倒是够和睦的,北州一战,两兄弟相互帮衬,不但守住了北州,还夺下了青柠塔。
按理,他家两个儿子都如此出息,文武互补,可是他此刻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份荣耀压根从来就不属于自己。
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被排除在外。到底还是老了,想到这里心生悲凉之情,因此朝沈煜问:“所以,你还是恨我。”
沈煜摇着头,“那倒不至于,说了你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犯不着我生一分多余的情绪,只是你叫我外祖父这些年难过,私藏我母亲尸骨,的确是该死。”
宫情这一刻觉得沈煜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无情冷漠,但他还是喊出那句话,“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难道要弑父么?”
“杀你这样的叛徒,哪里用得着阿煜亲自脏手?”南宫阙走上前来,哪怕他现在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势站在这里。但如何可以选择,他宁愿女儿活过来。
沈煜也抽身退开,走到明玥的身旁握住她被暖炉捂得温暖的手,“回去吧。”临走前,让外祖父南宫阙务必问出那密室的钥匙。
他夫妻二人果然回去了,路上还遇到了云绮带着琮儿过来。
只是他俩倒是走了,宫情却没有马上求得痛快。毕竟杀人就要诛心,身体上的疼痛哪里比得过心理上的?
所以一把年纪的南宫阙难得好脾气,慢条斯理地给他介绍着沈煜家的三个闺女多么出息,还有两个养子也是怎样的好。与这宫兰亭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又是多么的兄弟情深,妯娌相敬相爱和睦。
又说那李家覆灭或是青丘州盐田案,都是沈煜凭着真本事办的,李家是真的不存在了,并不是像宫情以为的那样金蝉脱壳,换一个壳儿继续横行。
不过李家手里大部份的私产如今在沈煜手中,这点倒是不假,都是由着天幕山在打理。
南宫阙越是说,尤其是到了这最后,说着沈煜的马场,或是与元家的合作,即将奔赴那星辰大海等。
一桩又一桩,一件又一件,无一不是在证明着沈煜的出众和能力。
按理宫情这个做爹的应该因为儿子的出息而高兴,可惜他却笑不出来,反而因南宫阙每多说一句,他便觉得心脏上被扎了一刀。
这么优秀的儿子,竟与自己无关!他一口鲜血再次喷出来,已经开始涣散的目光扫视着这四周,只见着那些个年轻的面孔明明越来越模糊。
宫情竟然松了一口气,他是要死了么?去见阿音了么?告诉她,她的儿子和她的父亲是怎样的残忍恶毒,居然将自己活活气死。
但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明明已经看着眼里的世界变得黑暗了,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发现还是能看到那灰蒙蒙的天,还飘起了雪。
宫忆音已经凉透了。
他那身体本就单薄,在这雪地上这么久无人问津,又是病又是伤,如何撑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