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悠想,她的题注果然毫无错误。
人生自古谁无死,唯有南山永巍峨。
显明坊距离周檀的府邸不远,两人言语之间便到了巷口,日已昏黄,车驾刚刚停下,曲悠便听见有急促声音说着什么,随后黑衣撩开了车帘。
他的目光从二人相握的手中扫过,深吸一口气,立刻道:“夫人,执政高家的大小姐邀您到樊楼一叙。”
高云月此时寻她,如此急迫,也不知为何。
曲悠看了周檀一眼,刚想答允,黑衣人便继续道:“高姑娘说,若是周大人在,也可一同前往,她手中取得一物,跟大人手中这桩案子有万般牵连。”
曲悠惊讶地同周檀对视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错愕,于是便道:“那我们即刻动身,黑衣,你来驾车。”
黑衣道:“是。”
高云月虽为闺中少女,可她同高夫人常来樊楼,也是熟客,进门的时候,曲悠看见侍者翻过的牌子是“庆春泽”。
之前周檀常去的雅间名为“留香客”,东楼接待的多是文人士子,雅间名字取了各类词牌名,倒是有趣。
不过她来不及分心多想,屏风后的高云月听她进来,立刻低声将自己周身的奴婢都遣了出去,曲悠眼见着门在自己身后关好,高云月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举着扇子,拘谨地朝周檀行了一礼:“周大人……”
未嫁女本不应见外男,不过高云月同曲悠是闺中密友,此举也不算逾矩。
“你拿到了什么,急着叫我来?”曲悠拉着她坐下,急切问。
高云月顾不得同她寒暄,从身后取出了一个船状的匣子。
“母亲笃信佛理,每月我都会和母亲挑一日到亭山岫青寺礼佛,今日我们同行下山时,一个小乞儿拼死拦车,说要见我。”
周檀接过了她手中的匣子,微有诧异:“此匣以精铁煅过,若无钥匙,定然无法打开,只怕刀切火烧,都难以变形。”
“正是,”高云月道,“我心中纳罕,便见了那孩子,结果她竟将此物交给了我,说这是杜家的小夫人托她转交,杜辉只有杜高峻一子,此物当是怜兮给的。那乞儿道,她是怜兮从前无意间救下的,那日她在杜府门前见怜兮下轿、身上有伤,将此物交付,只说若自己出事,便守在亭山山道,等我或是你经过时转交此物。”
“我碍着秋日宴,本月去岫青寺的日子晚了几天,你忙于杂事,不曾去过,是而如今才拿到她的东西,我想着,此物定与她身死有所关联,便冒昧连周大人一同唤来了。”
周檀晃了晃手中的匣子,并未有金属之声,匣中恐怕是书信一类的物件儿,他皱着眉,忽而问了一句:“高姑娘,此事你可同高大相公提过?”
高云月摇头:“我在山道上收了,连家都不曾回,便将你夫妇二人请到了此处。我想着怜兮如此郑重其事,又只信我二人,担心旁人知晓坏她身后名声,连母亲问起,也只道那乞儿从前得过我的恩惠,病重乞怜。我将她安置了——你若要见,待会我留个小厮引路。”
“高姑娘谨慎,我着人将她带到府中去。”周檀低头道。
曲悠摸了摸自己袖中藏的钥匙,看了周檀一眼,没有将钥匙取出。
高云月朝外张望几眼后起了身:“我对母亲托词下车买些点心,此刻也该回府去了,这东西我打不开,周大人或许有办法。怜兮怎会想到,此案会交到你夫婿手中,你们若需帮助,可随时遣人来高府寻我。”
曲悠开门送她:“多谢。”
“客气什么,”高云月在她额头上一弹,匆匆离去,“此案毕后,你带着春娘子请我吃酒才是正理,到时我们为怜兮祭奠一番。”
“若真能为她伸冤,也算不枉知交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