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叶惊秋从未觉得时间会如此模糊,意识逐渐回笼,头脑渐渐清晰,□□与精神上的双重痛苦于是就更加明显。
下一瞬,撕裂般的痛苦贯穿所有,灵魂仿佛要被扯碎,每一寸皮肉都被撑到了极限,涌动的血液如蚯蚓般奋力向上挣扎,要迫不及待地逃离这句濒死的躯体。
好像有什么人要把她整个撕碎,叶惊秋只觉自己犹如溺水之人般飘荡在水与天的交接处,半梦半醒。
她拼命地睁开眼睛却不能,清醒的意识捞起陈朽的记忆,叶惊秋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这感觉。。。。。。是半年前那个异兽之梦吗?
可她为什么会在梦境里有如此清晰的自我意识?况且如果即将复苏的烛龙也在她的仇敌目录里,那么她今晚不应该梦到烛龙的出现地点吗?
谜团解不开理却乱,不过很快叶惊秋就无暇顾及他想了,因为右腿忽然传来一阵更为剧烈的咬痛,不明生物的利齿犹如铁刺般紧紧钉在她身上。
四周忽然飘荡起嘶嘶的蒸汽声,叶惊秋竭力挣扎,纵然这一切并不真实,她也要亲眼看清楚,围绕在她旁边的究竟是什么一群兽!
眼前依旧朦胧如雾,但隐约有光从外界泻入,叶惊秋咬紧牙关,再度抬头睁眼
她看到了一只巨龙。
没有温度的幽蓝色火焰氤满竖瞳,小楼般巨大的龙头铁鳞狰狞,断了一半的龙角刺如荆棘。再向后望,遍布赤红鳞片的龙躯长如城墙,此刻正层层叠叠地盘踞,蜿蜒在远处的高阔冰山之上,显然没人能在这种时候估出它到底有多少米。
但叶惊秋终于能看清这头传说中神龙的全貌了,什么狮头鹿角蛇身鱼鳞,所有的文字原来都没办法描绘出它的万分之一。
不知从何而来的泉声还在滴答作响,叶惊秋忍住疼痛想要努力坐起,但烛龙的利牙依旧深深地埋在她骨肉之中,那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居然没办法在这冰海中流淌,转瞬就化作飘荡的白气,隐入像是生了锈迹的层云。
烛龙又向下咬合了一寸,然后嘲讽地睨了她一眼。
原本在起身的叶惊秋怔住了阻止她的却不是神经传导的痛苦,她不知道烛龙会不会人类的语言,但情绪是互通的,她居然能从这只生物的眼神里看出得意与仇恨,这感觉活像什么饱受屈辱的主角,在结局成功杀掉最大boss。
叶惊秋茫茫然。
不是,她就一普普通通中学生,到底做过什么惹怒龙神的事情?
问题显然没有答案,尝试坐起来失败的叶惊秋再度被压向冰面。
疲惫与疼痛渐渐蔓延,叶惊秋把牙关咬得嘎吱作响,攥紧的右手不受控制,微弱地敲击着寒冷冰面。
等等。。。。。。
她摸到的好像不是冰面,是粘稠的液体。
叶惊秋慢慢地向右转头,然后艰难地去分辨那东西。
是血,鲜红夺目,正从她身边的冰山上缓缓淌下,浸润每一寸淡蓝的浮冰。
她想抬头去看山顶,直觉告诉她冰山顶有她想要的答案。但疼痛已然让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那不过十几米的冰山顶竟然会那样遥远,远得像世界的另一端。
血色渐渐蔓延,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悔意如胶带般包裹住她,泉流涌动越来越快、胶带缠得越来越紧,叫她一口气都喘不过来,心脏痛苦犹如绞刑。
自己在后悔什么?绝望什么?
叶惊秋眼前的世界再度模糊,她急促地大口呼吸,那从冰山上淌下的鲜血却在此时流到了她的身边,夺目的赤红色终于流入了她身下的冰面。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忽地爆发,那血液恍如开启禁忌之门的钥匙,流金般的光辉忽然从冰面上开始闪耀,被闪痛的烛龙被迫松口后退,从喉咙里逼出低沉的咆哮。
鲜血勾画出复杂如符箓的阵纹,纯金色的浮光愈发浓郁,叶惊秋身上的创口开始极速愈合,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说不出来的通畅感,她忽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曾经犯了大错丢掉了一切,而现在她得到了一个弥补的机会!
耳边泉水的滴答声清晰可闻,迫不及待的叶惊秋猛然起身,在这几乎黑暗的世界中倏地睁开双眼。
深幽的洞穴满布青苔,浅浅的一层流水漫延向远处的地下泉。
大梦终醒。
叶惊秋下意识地抬头,但见出租车司机不知何去,自己正坐在一架动物的骨架里,原本驾驶座的位置上,正孤零零地躺着一根枯骨。
而泉声依旧。
*
傍晚的京城总是拥挤的,高架桥和快速路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地铁口和公交站的人群逐渐密集。
远处的落日正发挥着最后一丝作用,但其实也不必要,没多久路灯就该亮起来了。
对于主城区来说,这点人只昭示着公共交通忙碌的开始,但作为五环外的郊区,这一阵会格外热闹。
柏油路上飞过几辆车,不远处的集市快要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