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的眉头皱了起来。
妙空大师看了李贤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叹了一口气。
李贤见状,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她怎样了?大师你倒是说呀!”
妙空大师见李贤那忧心急切的神情,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欣慰的笑意,徐声说道:“嘉阳王自从住进返思堂后,仿若与尘世断了联系一般,小僧还以为,您经此巨变后,便要断情绝爱了。”
李贤沉默,静静地凝望了妙空大师片刻,才苦笑着说道:“大师既然知道我才经历人生巨变,便该理解我此刻的心情才是。我被关进了返思堂,此生还有机会出去吗?若不学着习惯只有巴掌大的天地,难道还要做着那大鹏展翅、扶摇直上的美梦?”
妙空大师转着手中的佛珠,“嘉阳王被投入大牢的那天,想来也认为即便不死,也只能落下贬谪为庶人的下场,谁能想到峰回路转,您如今还在长安。”
“嘉阳王理应信任长公主。”
李贤愣住。
妙空大师笑道:“长公主费尽心思让嘉阳王留在长安,总会想办法让您重获自由的。”
李贤神情似有触动,没有再说话。
父亲在世时,他贵为亲王,长兄监国,他必定从旁辅助。
他从小就渴望自己得到母亲的关注、渴望得到父亲和群臣的肯定,他一直很努力,也被父亲和大臣们肯定,可与天生就带着光环的长兄相比,他总是显得逊色。
母亲不亲近他,两个阿弟与他感情也并不亲厚。
父亲驾崩,长兄登基后,长兄也开始疏离他。
在兄妹之中,由始至终能让他感觉到温情的,就只有这个唯一的阿妹。
可他做得不好,羽林军围堵雍王府的那天,他要求苏子乔独自入门与他相见。母亲多疑,或许从此会对苏子乔有防备打压之心。
如今又听说太平为了他被母亲责罚,还因此得了重病。
他对太平,心中难免愧疚。
李贤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道:“大师,我亏欠太平许多,如今我在返思堂里,就在母亲的眼皮底下,你就让她省点心,别折腾了。”
妙空大师哈哈大笑,“不瞒嘉阳王,长公主早就料到您会这么说的。长公主只是让小僧带一句话,说如今圣人年幼,太皇太后虽然精力旺盛,但总有老去的一天,被禁锢的鸟儿,总能离开笼子的。”
只是在离开笼子之前,可千万要好好的。
胸有凌云志,也得有与之相匹配的才学能力与眼界。
妙空大师点到为止,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只是跟李贤说:“长公主说素食佛音虽苦,有时也能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若是嘉阳王不嫌弃,小僧可常来与您清谈。”
李贤想了想,便点了点头,“也好。”
只是李贤没想到,妙空大师陪他清谈,一陪就是将近七年。
这七年里,分散在各地的亲王郡王全部都被软禁在长安城中,原本是太皇太后的母亲当上了大唐天子,他的两个阿弟,英王李显沉迷商道不可自拔,相王李旦终日在相王府里读书弹琴,也不与朝廷大臣来往。
至于他的阿妹太平,仍旧是母亲最宠爱的女儿,时不时给母亲出谋献策,偶尔手痒心痒了,也会跑去玩火。但他的阿妹十分聪明,虽然爱玩火,从不玩火自焚。在她和宋璟、薛绍几人的配合下,母亲曾经重用的酷吏都被绳之于法,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曾经是母亲第一男宠的冯小宝,与她关系竟然也不错。
那些事情都不算什么,最令李贤想不到的,竟是去年初冬,张柬之这些老臣以清君侧对母亲进行逼宫之事,李沄在其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妙空大师跟他说起此事时,李贤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自己的阿妹从小就被父母宠得十分大胆,但他没想到李沄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