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史谨谦出生,每年回老家史寥龙夫妇都会带四个盆子,两大两小,大的夫妻用,小的孩子用。
再后来,老家装了电热水器,这个尴尬算是解决了。
不过热水器带来了新的问题,因为挨家挨户都装这个,导致村里老旧的压力泵负载不起,水压小,但凡洗澡喷淋头里出现的水柱像细水长流一样只适合浇花,不适合淋身。
最近这两年,村里隔三差五地停水,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所以不在意这事,没人反应。老年人还是按往常一样用桶打井水烧开,所以停水对这里人的生活影响不大。
今天家里有6个人,面盆还是那么一个红色的面盆,而史寥龙已经不再是新女婿了,享受不到抢“第一道水”的待遇,这待遇给了未过门的媳妇朱莎莎。
朱莎莎也许是入乡随俗,也许在她那边的老家也是这般操作,所以见怪不怪。这新娘子在隔断专门用来洗漱的三平方小房子里唱着“明天我要嫁给你了”,看来是心情大好,好像刚才闹别扭,写借条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麦莹莹则拿了纸和笔替老家人为这次婚礼筹备花了多少钱列明细。
流水席请的专业厨师班子,一天两餐,一餐六桌,为时两天。所有的荤菜厨子包办,费用。
12米的充气拱门摆放时间与流水席同步,400一天,三天的费用是1200。
戏班助兴搭台于婚宴流水席的第一天下午4点开场,为时2小时,费用4600。
自家提供给厨子的各类蔬菜按斤共计940元。
礼服一套红旗袍,一套西装,租金一天分别为400和260,两天共计920元。
喜粮、瓜子、散装的粮食酒与市价10元一盒的香烟共计1400。
合计两天的花费:元。
这其中充气拱门和戏班子是麦红超去谈的价,麦莹莹皱着眉头怨麦红超这些年是咋混社会的,戏班子才三个人,搭台成本也不高,四千多不知他是怎么和人谈下来的。还有充气拱门沿海地带的收费也才600至800一天,这穷乡僻壤要价一天400,人家完全把麦红超当韭菜割了。
麦红超切了声,说现在物价涨得厉害,他已经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为家人争取了最大利益,反嘲麦莹莹不懂行情。又说这些都是小钱,该花则花,他以后赚回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砍价砍猛了反而不吉利。
麦莹莹不再计较,心里也清楚这些钱的大部分来源于自己妈离开大江城的那天,她塞给她妈的那个大红包。
朱莎莎洗毕出来,麦红超拿着毛巾进去。
麦红超出来,麦莹莹还对着账目颇有微词,丈母娘催着史寥龙进去洗。
史寥龙悄悄拿了瓶矿泉水捂衣服里,进去后用瓶装水和自己带来的毛巾和牙刷刷了牙,洗了脸,其他的东西他根本没碰。他想也就这几天的事,将就将就吧。
晚上九点多,全家人都入睡了。
这老家唯一的优点是房子比市里大,一个堂屋四间房,三间用来搁床睡觉,一间没有铺砖刷漆的当杂物间。
熄灯后麦莹莹搂着史寥龙,说抢他手机转账时他没抗议是一个男人的风度与大度,他帅到天上去了,她爱死他了。
史寥龙无奈地干笑两声。他想这两万花得有些心痛,但很明显,这朱莎莎和两老对今天的他是另眼相看,尤其是丈母娘,甚至眼睛不敢和他对视,只是偷偷地看他。这“偷窥”让史寥龙心里比较爽。
他又在想,如果不是严洛仪,他哪里能挣到这些钱,今天怎么可能在老家人面前威风一把。
很快麦莹莹陷入熟睡。他却择床,怎么也睡不着。隔着脆弱的木门,他甚至听得到老丈人和丈母娘如雷的鼾声,还有对面朱莎莎一个劲地展望婚姻未来的喳喳声。
漫漫长夜,过了很久很久,迷糊中的史寥龙被堂屋里的动静惊醒。他坚起耳朵听到有脚步在来回走动,好像还哼着小曲。
莫不是进贼了吧?
不过这十里八乡都土窑瓦房,有什么东西好偷的?跑村里来偷东西这成本也太高了,这贼也太没出息了!
他用胳膊轻忤了下麦莹莹,老婆却翻了个身开始梦呓。
他下床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把房门拉开一道缝,看到堂屋里居然有光,那是开启的手电筒搁在一张桌子上。来回走动的居然是老丈人。
老丈人步伐踉跄,手里握着个酒瓶子。那酒瓶子来回晃动,标签被史寥龙瞧得清楚,是麦莹莹带来的五粮液。
我滴个去!
史寥龙捂着嘴又是好笑又是可惜。
老丈人馋酒馋到这份上了,这么好的酒不拿来在流水席上待客,却在夜里自己偷喝。
老丈人走着八仙步,嘴里哼着听不懂的曲调,时不时地把瓶口捅嘴里高举倒灌一大口,抬起另只手摆出古代大将军的架势,小声念叨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
史寥龙憋住笑蹑手蹑脚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