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这才觉得找回些颜面,不由挺了挺削瘦的脊背,在沈嬷嬷和柳儿的面前,昂着胸脯,向屋内走去。
沈嬷嬷倒是心里安稳,公公是王爷身边的老人儿,由皇后娘娘亲自挑选,陪伴王爷身边已有十数载。那份深厚的信任和默契,不是她们这些嬷嬷丫鬟所能够比拟的。
云姑娘的腹部已然隆起,那是王爷的血脉,理应呈报京都,以正其位,让即将降临的世子以及云姑娘,都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再者说,王爷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看得出他对云姑娘看重依恋,可毕竟是在孕中,自当节制一些。
那日王爷带姑娘回来,府医看过之后,她曾替云裳擦洗过身子。
饶是她这样一个伺候过几位贵门夫人的老嬷嬷,见了姑娘那一身粉白皮肉上的青紫痕迹,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暗道王爷怎的这般不懂疼惜人,害苦了这娇滴滴的云姑娘。
尤其是那一块儿,红肿得不像个样子。
她又是唏嘘又是感慨,想来是王爷自幼从宫中出来,身边又没个规劝教导闺房之事的姑姑,所以才这般莽撞。
如今公公从营中回来,想必会规劝个一二的。
然而,柳儿却眨动着那双晶莹如水的大眼睛,其中闪烁的并非纯真,而是精心算计的光芒。
公公他对王爷忠诚,那个狐狸精大白天勾引王爷在房中欢好,这样的行径,无疑会激起公公心中的不满与愤怒。
不禁心中暗自盘算,自己只需在公公面前巧妙地添油加醋,多添上几条罪状,那个狐狸精肯定会被逐出王府。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女子狼狈离去的背影。
绿腰穿过小厅,没有半分迟疑,径直走向内室。
绕过那幅绣满锦绣祥云的屏风,只见自家王爷已是一身整齐,神态自若地坐在那儿悠然品茶。
那茶早已凉透,却恰好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如同他此刻的心境,适宜而满足。
“老奴见过王爷。”绿腰低眉顺眼,行了一礼,他的举止依旧谦卑,但那双敏锐的鼻子却未曾停歇。眯起眼睛,毫不掩饰地深深嗅了嗅,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某种特殊的味道。
果然让他嗅到了那股熟悉的、男子纾解后特有的气味。
那气味,久违而熟悉,让他心头一喜,却又迅速收敛了情绪,只让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心头甚慰!
“起来吧,你来得正好,王府中长久的没有女主子,竟连一个能织锦绣花的女工都没有。你速速安排下去,务必寻得城中技艺最为精湛的针线师傅,让她们携带着上等的衣料与首饰,还有那胭脂水粉,一并来府。凡女子所需之物,皆需准备得齐整且精致,不得有丝毫马虎。”墨璟晔心情大好,整个人神清气爽,春风拂面。
绿腰起身,脸上的笑意也浓了起来:“奴才早就安排下去了,估摸着今儿就能进来,伺候女主子了。”
墨璟晔听了不禁一乐,放下手中茶杯:“你的手脚倒是利索,看来俞嘉没少受你审问吧?”
绿腰依旧躬着削瘦的身子,继续赔笑:“王爷就爱开玩笑,奴才哪儿敢审俞将军啊。有军师在旁,奴才听个现成就好。”
墨璟晔一听到“军师”二字,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军师他……都问了些什么?”
提及那位王军军师周佑,他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无奈与畏惧。那位不苟言笑,总是板着一张脸,只知道让他刻苦练功、研读兵书的年轻老者,对于墨璟晔而言,既是师傅,又是梦魇。
当年,母后将他托付给周佑,并郑重其事地认他为师。
在人前,他们保持着上下级的称谓,以显示军中的严谨与规矩;但在人后,他们却以师徒相称,周佑对他的教导严格至极,稍有差池便会毫不留情地指出,甚至动辄施以惩罚。
在墨璟晔的眼中,周佑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魔鬼,时刻监督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他都这么大了,还要像小孩子一样接受打手板,打屁股的惩罚,真是够了。
绿腰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温和笑意:“军师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提及,王爷如今已长大成人,再不能像对待孩童那般轻易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