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青梅狼狈逃出,终究是一个大家闺秀,拉不下脸来做那等丢人的事情。慌慌张张的给迎面而来的尹维峻撞了个满怀。
“干啥呢?魂不守舍的?”瞧了一眼脸如红霞的窦青梅,尹维峻暗暗警惕。果然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难不成这小妮子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窦青梅啊了一声,继续跌跌撞撞的如同醉汉一般回去了,正经话都没回一句。尹维峻不免怅然的往方剑雄的房间去,小心的推门之后,看见换好衣服的方剑雄坐书桌前。
悄悄放下手里的文件,小心的打量一下方剑雄的表情,很正常嘛!
“赵迒送来的急件,您看一看批示下去。”尹维峻低声汇报时,心态平和了一些。
方剑雄嗯了一声接过,低头看文件。速度很快,方剑雄便抬头笑道:“这个赵迒不错,动作很快。浙江、湖南的人还没走呢,他的情报就到了。我看这个军情处,可以交给他来实际负责了。”
拿起笔做了批示“继续跟进”签名之后,方剑雄站起道:“一起出去走走。”嗯,省下了一句,“出去吹吹风降降火!”
尹维峻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点头。这里是原来的总督署,被烧掉的一部分。走在后院的小路上,尹维峻显得有点不安。
“方大哥,浙江派代表来做啥?”
方剑雄看看周围没别人便笑道:“赵迒刚才送去的情报上提到。沈钧儒、陈时夏都算是汤寿潜的人。陈其美舍不得上海这块肥肉,又不舍得浙江都督,这才让手下的人推荐的蒋尊簋。既然关系到陈其美,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尹维峻道:“汤寿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师的死跟他有关系。当初汤寿潜当都督,王金发是坚决反对的,还要用炸弹对付汤寿潜。后来是别人劝说才作罢。王金发去了绍兴。”
秋瑾在尹家姐妹的心目中属于无可替代,方剑雄听她这么说,还不好说小姑娘见识浅薄之类的话。只能点点头道:“浙江立宪派根基深厚。沈钧儒和陈时夏都是代表人物。浙江安徽交界,大军从杭州出发杀向芜湖也不过就是两三天的时间。蒋尊簋既然不愿意做傀儡,那就帮帮他好了。”
尹维峻打打杀杀的还行。心机什么的少的可怜。方剑雄这么说,尹维峻便附和道:“没错,陈其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说罢,摸出此前那封信来,方剑雄见状不禁哑然一笑,接过后没着急看,而是笑着先看了有点不好意思的尹维峻一眼。
“我也是浙江人嘛!”尹维峻给了解释,方剑雄点点头,打开信封看信。
蒋尊簋在信里没有留下什么把柄的意思。就是希望方剑雄能从推翻满清的大局出发,不要挑起独立省份之间的战争。并对刺杀者表示了谴责。不痛不痒的一封信,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上的东西。方剑雄稍稍沉吟的时候,外头齐二柱过来:“大帅,浙江陈时夏求见。”
方剑雄一听这个就笑道:“这样才对头嘛。请他进来吧。”
尹维峻要走,方剑雄叫住道:“留下一起听听,我觉得你挺关心这个的。”尹维峻是又惊又喜又羞,低着头全无双枪女侠的气度,一副小女儿姿态。
趁着等人的时候,尹维峻低声道:“方大哥。听说汤化龙送了两个女孩给你?”
次奥,这消息谁泄露的?方剑雄面色有点僵硬的意思,随即哈哈哈大笑打岔道:“有这个事情,这些旧官僚,喜欢搞这些花头。推了又担心他们心里不安,眼下这个局面,维持地方稳定离不开这些人啊。”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对姐妹花?”女人果然都是得寸进尺的,方剑雄深有体会了一把。“是啊,怎么处理呢?送她们去中学读书吧,都还小。”话是这么说,某黑心宅男的脑子里浮现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蛋身材,穿着女学生制服的样子。
陈时夏跟着齐二柱出现的很及时,中断了姐妹花的话题。方剑雄客客气气的招呼一番,请他进书房说话。落座之后,陈时夏便主动道:“方司令,杭州商界欲组建武装商团,武器装备远远不足,本人特意来求方司令帮忙一二。”
沈钧儒明显是个幌子,性子太刚直的人,不适合做外交工作。陈时夏就不一样了,态度端正多了。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沈钧儒,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武昌大街上最显著的特点,大致就是干净了。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不时可见穿着黄马褂的男女,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行人丢下垃圾时会上去说点什么,然后扫掉。
沈钧儒很好奇,便上去问了一句穿着黄马褂的男子:“这位大哥请了,你这是在做啥?”
男子四十来岁,看了一眼沈钧儒后笑道:“外地来的吧?大街上穿着黄马褂的,都是满人。方大帅说街上太脏了,让当兵的出动打扫了一遍,弄干净后交给旗人来负责这一块,算是给旗人一碗饭吃。方大帅还说了,他不为难旗人,但是旗人铁杆庄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男子说着走了,沈钧儒楞在原地一阵,情绪有点诡异。继续往前走,总算看见了中国银行的牌子。沈钧儒是来找宋汉章的,汤寿潜托他带了一封信来。
进入之后报上名号,很快宋汉章满面春风的出现了。两人倒是相识的,都浙江老乡。一番客气,沈钧儒拿出汤寿潜写的信,宋汉章当面看罢后,笑着看看沈钧儒道:“蛰老信里让我向方大帅推荐秉甫出仕,不知秉甫意下如何?”(汤寿潜字蛰先)
“当今各省都督多为武夫,即便不是武夫,手里没兵权也难以号令各部。蛰老在浙督之上,受制于参议会,故心灰意冷而去。同盟会这些人,没等清室推翻,自己先斗了个不亦乐乎。”沈钧儒说起这些,不免叹息起来。却也没说接受不接受这个推荐。
宋汉章知道他心里有所担忧,不动声色道:“安徽和湖北,军人是不得干政的。即便是方司令,对两省政府之事,也只是通报知情,具体事务不过问。就拿中国银行来说吧,在下接手至今,也没见方司令来过一趟。所有大小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我猜秉甫对方司令可能有误会,方司令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做。外行领导内行,结果只能是悲剧。”
汤寿潜还是临时政府的交通总长呢,担心临时政府逼他拿沪杭甬路股份抵押贷款,躲到租界里不出来。反正也不得罪临时政府就是了,方剑雄这边也派人来勾搭一二,想必袁世凯那边也是有联系的。这种典型的政治上骑墙,经济上自保者,在这个时期相当的多。同盟会里头,愿意拿家产出来革命的人少之又少,南京临时政府及名下各省,更多的人是往口袋里捞钱,革命不过是一个噱头。说起这个,不得不提一下张静江,此人乃南浔巨富,为支持革命可以说倾家荡产了。当然最后也没落个好就是了,同盟会在野闹事的时候,拿有钱人当肥羊来宰,上台当政了,有钱人更是要往死里宰。
要不怎么张謇死活不干财政总长呢?不就是看到了这个结果么?眼下南京临时政府连公务员的薪水都发不出,汤寿潜这种有钱人还不有多远躲多远?但是这种人又不甘寂寞,私下里四处勾三搭四的。
汤寿潜无疑很有代表性,这样的人都很精明,从财力上来说,他们是中国国内最后仅剩的一点民间精华。
沈钧儒对浙江军政府灰心泄气,那是从陶成章被刺引发的悲观情绪。革命看不到前途,临时政府看不到前途,北洋还在摇摆。这个时候来到了武昌,看见了一个充满朝气的城市。经历了战争的武昌城,看上去似乎恢复的很快。尤其是社会治安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好的多,更有安全感。
沈钧儒还在犹豫的时候,陈时夏和方剑雄的谈话已经涉及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陈时夏甚为蒋尊簋所倚重,来此主要表达了浙江不希望跟方剑雄发生军事冲突的主观愿望。这个本质跟谭延闿如出一辙,不过谭延闿对湖南政局的把握,明显要远远强于蒋尊簋,所以他能拿出银子来买平安。
而陈时夏在受命于蒋尊簋的同时,也代表着浙江一群人的利益,这些人中的代表人物自然是汤寿潜。没有武装是骑墙派的死穴,所以陈时夏在经过一番试探之后,婉转的表示:“方大帅麾下能征善战者甚重,蛰公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训练抵地方商团。”
这种程度的接触,方剑雄自然不会当真,不过也不会放弃接触的机会就是了。
“这个事情很简单,只要浙江地方上没意见,本司令可以派出三五个人去。请转告蒋都督和蛰公,方某向来主张和平解决政治纠纷。”方剑雄继续扮演着和平爱好者的角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