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诚手忙脚乱地给齐蓝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的手里,又将齐蓝手里早已冷透了的热水袋换了热水,然后挪着脚步到桌前收拾碗筷。他坚决不让齐蓝插手,只是一个人在屋里忙碌,但却刻意避开齐蓝看向他的目光。
“知诚,你不相信孙书记是特务?”齐蓝坐在炕上,突然开口问道。
陈知诚洗碗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故作平静,“如果小七说的是真的,那么老孙他是。”
“但你心里,实际上还是不相信?”
“我不知道,这需要组织调查。”陈知诚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而且还在审查中,操这些心干嘛。”
齐蓝不再说话,陈知诚将碗筷洗好后,一一整齐地在灶台上摆放好。一阵忙碌让他的额头渗出细汗,但心里那股沉重的感觉却没有半点轻松下来。
他从屋角处拖了个木桶出来,在木桶里倒满热水,端着放到炕边的地上。
“泡脚了。“陈知诚对齐蓝轻声招呼了一声,自己坐到炕边,开始脱自己的袜子。齐蓝也从炕上挪过身子,脱了袜子,和陈知诚一起将脚放进木桶的热水里泡着。
这是夫妻两个人的习惯,他们每天都在临睡前一起泡脚,随便聊些什么,但是今天,两个人都沉默了。
“知诚,我心里很乱。”齐蓝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我希望我的爱人可以对我坦诚,而你没有,因为你一直在怀疑我。”
“齐蓝?”
陈知诚吃了一惊,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齐蓝打断。
“我没有怪你,我知道做我们这个工作的,对任何人完全的信任是不存在,也不应该的,也许敌人就是你最亲密的战友,甚至是你的爱人。就像老严那天晚上提到的,我当年刚从冀中部队回到哈城的时候,我也怀疑过你是敌人安插进我们组织的特务,只是后来我相信你不是。我也知道,你一直怀疑在我和孙书记,老严中有一个人是特务,所以我刚才听到小七说到孙书记的事情,我第一想法是那个特务终于被找到了,你应该不会再怀疑我了。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想我们可以像那些平常人家的夫妻一样,踏踏实实,把心交给对方地过日子。但后来一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孙书记就是特务,凭什么要求你相信他是,凭什么要求你相信我不是呢?”
陈知诚又沉默了,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任何解释都显得卑鄙和苍白无力。
头顶的电灯灯光昏黄,将坐在炕边的这一对夫妻的影子投在炕上,各自拉得很远。
“那你是吗?”陈知诚终于抬起头,正视着自己妻子的眼睛,缓缓问道。
齐蓝默默注视着陈知诚,一道道复杂的情绪从她的眼里一一闪过,好久之后,她轻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陈知诚移开自己的目光,木桶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冷了,他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如果你是,我恨你。但有一天你走了,我即使活着,但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