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日后可以亲自问随缘。娘娘可知,奴婢刚才为何要使这一手。”
“不是为了让我安心难道于婕妤身边的宫人被人动了手脚。”
“不错,以银针刺穴加上红础和绿萼药性催动,情绪暴动的宫人见于婕妤被欺辱,便有了动手的理由,这人一旦冲动起来,很容易不管不顾。而于婕妤能挣脱宫人冲进云阳宫,没有药性催动与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要拿下一个发疯的娘娘,只需皇后一句话。”
“今日动手的宫人全都没了吗 ”
随香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宋敏舒,仿佛要看透她的心思。
“今后我会好好和刘太医学医,今日倦了,歇息吧。”
“奴婢伺候娘娘。”
对于宋敏舒的承诺,随香很满意。随香并未将事情的牵扯全部说出口,只要宋敏舒能明白,在后宫中能躲过明枪,也有无数暗箭难防,她的目的就达到了。纵然夫人手段通天,这层层宫墙的阻隔,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从宋敏舒成为五岁贵妃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以后的路不会平坦。皇上小小年纪,杀伐果断之气已显,只从于婕妤哭哭啼啼闯进云阳宫一刻,就看出了端倪,绝不简
单。
且不说慈安宫的那位,皇后为了招揽武王,甘愿受不堪为一国之母的责问,心性能忍绝非泛泛之辈。于婕妤在药性消退后能安然接受处罚,何尝是一盏省油的灯。只有她的娘娘,成日里懵懵懂懂,便是向皇上取巧卖乖也是为了安于享受,这究竟是福还是其他
1、16魔障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宫人捧着御膳鱼贯而入,*徵用了几箸便不再食用,秦安示意宫人撤下御膳。随着宫人的离开,殿内只剩下*徵和秦安二人,烛火时不时发出呲呲的声响,偌大个紫宸殿显得格外安静。
*徵将殿内的烛火依次挑灭,随着一半的烛火熄灭,紫宸殿不再明亮。秦安看不清隐在昏暗中*徵的脸,跟随先帝二十年,对帝王的心思,他自有一套揣摩办法,这也是他在先帝驾崩后还能稳站在新帝身边的原因之一。幼帝登基,众人都以为新帝是个好拿捏的主,只有他知道,新帝自五岁刘美人去世后,这四年里的成长。新帝以九岁之龄挑起一国重担,朝中有张相把持,后宫有太后掌控,皇家的人再早熟,没有母族支持,孤身与太后张相对抗,新帝的每一步走得十分不易。
现下太后和张相的势力太大,初登大宝,新帝不宜与太后张相正面相抗,徐徐图之方为上策,可新帝反其道而行之,秦安无法理解新帝的想法。眼下太后张相拉拢武王,皇后向武王示好,新帝竟在此时将淑妃降为婕妤,岂不是将朝中中立的刑部尚书也推到张相势力中。在宫中二十多年,秦安见惯了帝王权术,自以为揣度帝心的本领已经纯熟,却不想今日猜不透他看了四年的九岁幼帝心思。
“皇上,要不要奴才唤宫人将烛火重新点燃。”
“就这样吧,看得太清楚未必就是好事。”
*徵走到殿外,微凉的风吹进衣袍内,夹带着些许寒意。放眼望去,宫阙重重,看不到头,高悬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烛火一闪一闪,或明或暗,却没有一盏熄灭。巡逻的侍卫每隔一段时间从宫墙外走过,整齐的步伐,成了春日夜间唯一能轻易觉察的声响。
“太空了,明日搬几盆花摆在殿外。”
“是。”
秦安知道*徵想起了宋敏舒的云阳宫,白日里,*徵站在宋敏舒寝殿中看着庭院的神情,是在其他宫殿中不曾见过的。
坤和宫内,皇后枕着玉枕,侧卧在美人塌上,合上双眼假寐。红梅轻轻捶打着皇后的肩,看着荧荧灯火下的美人,如玉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莹光,还未长开,已经展露出绝色容颜,真不知长成后,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
昨日,烟柳从云阳宫回坤和宫报信,宋贵妃性命无碍已经醒来,言下之意是想再回坤和宫伺候皇后,殊不知皇后有意将她安插在云阳宫,岂会将来调回坤和宫。红梅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烟柳平日自诩聪明,从不将她们这些人放在眼中,仗着从小服侍皇后,骨子里自觉高人一等,殊不知她与她们一样,只是一个奴婢。皇后平日里信任烟柳,派她去云阳宫做暗子,只要她能得到宋贵妃的信任,将来功成之日,便是荣享之时。眼下看来,烟柳根本近步了宋贵妃的身,无法为皇后分担忧愁的奴婢,还想奢求回到皇后身边,享受皇后身边第一人的荣宠,简直痴心妄想。
“红梅,本宫今日的做法可是伤了皇上的心。”
皇后睁开双眼,琉璃美目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带着淡淡的愁绪。
“娘娘,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皇上迟早有一日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是么,皇上真能明白本宫的心?不,就算本宫将真心捧在他面前,皇上也怕是不屑一顾。只要爹爹当权一日,本宫永远无法靠近皇上的心一步,可爹爹一旦失势,本宫这皇后之位,定然不保,本宫连站在皇上身边的资格也会失去。”
“奴婢以为娘娘今日的做法无可非议,没有相国娘娘就不再是娘娘,娘娘既然决定站在皇上身边,只能全力配合相国。奴婢常听夫人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相国的地位稳固,娘娘才能稳坐后宫之主的位置。”
皇后苦笑一声,合上双眼假寐。红梅的话她何尝不知,不过身在局中,心不由己罢了。这世间有太多事奇妙,比如她第一眼看到皇上,便认定了这个小她两岁的幼帝是她的夫,无关地位尊荣。听到新婚之日皇上与宋贵妃一同用膳,她便生了魔障,在坤和宫见到前来请安的宋贵妃时,她明白,这个五岁的贵妃身上有她没有的纯粹,也恰恰是后宫中所缺少的。宋贵妃得到皇上的亲睐,是必然的结果,却让她心有不甘。听到宫人回报皇上对宋贵妃的宠爱,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摔碎了物件,自那一日开始,她已回不到过去。
入宫前,娘亲教她宽厚待人,做一个仁德的皇后,可娘亲自己也容不下父亲后院中的如花美眷,又怎能劝她做到。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但皇后之位只能由她来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宋贵妃突然昏迷,那一刻她暗自庆幸,如果这个后宫唯一的纯粹没了,皇上的心就永远不会属于别人,哪怕不能为她所有。扶桑之毒,消失三十年的南羯禁毒,本是为她除去隐忧的天赐良机,不想宋贵妃命大,竟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