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快到了下值的时候,残阳的一抹余晖洒满了整个京畿之地,各个府衙的官员们都在寒暄道别,从旁伺候的吏员们也是纷纷躬身行礼,琢磨着等一会下值之后,晚上去哪喝两杯小酒,气氛好不热闹。
但位于文渊阁中的内阁直书房气氛却是颇为剑拔弩张,两位身着红袍的阁臣对面而坐,神情冷肃。
许是受不了此间压抑的气氛,略显焦躁的阁臣李国普终是忍不住的说道:"元辅,天子年幼,许是被奸人所获,不声不响中便是自南直隶召回了一名浅邸的阉人。"
宫中已是传来消息,那名叫做曹化淳的太监才刚刚返京,便是被天子委以重任,直接擢升为御马监提督,成为宫中权势排在第二的大太监。
更要命的是,曹化淳才刚刚就任,便是马不停蹄的去了豹房,那里曾是武宗皇帝"纵情声色"之所,更是现如今腾骧四卫驻地。
年近六旬的首辅黄立极闻言,抬头瞧了瞧另外两位已然消失在视线之中的阁臣,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国普兄,天子即位,召回自己浅邸时期的旧人也在情理之中,算不得什么大事。"
话虽如此,但首辅黄立极的眼中却也是露出了一抹狐疑。
显然,他也闹不清天子如此迫切的召回一名浅邸时期的太监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借机向外朝释放某种政治信号。
闻言,李国普便是连忙说道:"元辅此言差矣,眼下我大明内忧外患不断,如若天子仍旧如先帝那般,信重权宦,我大明危矣!"
本以为随着新帝继位,贯穿整个天启朝的"权宦"便会就此成为历史的云烟,却不曾想天子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对"九千岁"赶尽杀绝,依旧令其提督东厂。
"唔。。"闻言,首辅黄立极便是微微一愣,眼神略微复杂的瞧了一眼身前的李国普,前两天的时候,他已然向天子上了"乞骸骨"的奏本,这个时候着实不愿再招惹是非。
"国普兄稍安勿躁,迄今为止天子除了召回一名阉人值得商榷外,便是再无过失。"
"据我了解,天子已是连发多道奏本,召回了前朝被迫致仕回乡的毕自严,王在晋,袁可立等人。"
"国普兄一心为国,自是值得称赞,但却不要听信小人谗言。。。"
犹豫了片刻,首辅黄立极终是微微颔首,意有所指的说道。
随着天子继位,本已是被"阉党"打击的销声匿迹的"东林党"再度有了卷土重来的架势。
他可是听说,身旁这位一向以为官清廉,敢于"直谏"闻名朝野的阁臣的府邸,近些天可谓是"车水马龙",前来拜访他的官员几乎将府邸的门槛踏平了。
听得此话,李国普的神情便是一滞,随后脸上便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半晌,反应过来的李国普冲着面前的首辅黄立极颇为郑重的拱了拱手:"国普受教。"随即也不待黄立极有所反应,便是朝着外间走去。
"呵",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的李国普,首辅黄立极自嘴角浮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这些东林党官员真是"死而不僵"呐,先帝殡天尚不足半月,便是迫不及待的打算"拨乱反正"了。
只是当今天子对于朝野中弹劾"阉党",起伏"东林"的声音始终巍然不动,反而出其不意的召回了几名"无党"的失意老臣。
要知道无论是曾经官至南京兵部尚书的王在晋,亦或者户部左侍郎毕自严,包括一手创建了登莱镇的袁可立,可都是真真正正的能臣,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不知强上多少。
当今天子可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