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出生后被视为恶兆开始,这二十年,她已习惯于背负着天生的罪责而生活。
这也是可以放下的吗?
她与裴望初定下载之约,不止是给他时间来理清内外,也是给自己时间来想通这件事,她要学着慢慢放下。
谢及音不接他的话,将话题又转了回去,“姑姑待我一向不错,你若愿意饶萧太子一命,我代姑姑承你的恩情,记你的好。”
裴望初本也没打算杀他,此事与王旬晖的事一样,是他故意放风声给谢端静,好教她求到殿下面前。
裴望初笑着看她,“怎么,萧元度也杀不得么?”
“你方才还说不滥造杀孽,若能不杀,还是不杀为好,也能彰显刑杀宽和,”谢及音婉言劝道,“当然,萧太子的身份流落在外也不妥当,他若愿意,不妨在朝中挑个闲职给他,也算是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裴望初点点头,“嗯,殿下所言有理。”
“那……你明日下诏?”
裴望初道:“大魏玉玺在殿下身上,你自行下诏即可。”
“这怎么行?”谢及音眉心微蹙道,“不能这样乱来,这不合规矩。”
“皇后懿旨也不合规矩么?”
“巽之!”
“好好好,我来下诏,”裴望初怕真惹急了她,见好就收,“那殿下陪我回屋拟诏吧。”
他伸手将阿狸丢到一旁,把她从秋千上抱起来,往屋里走去。睡得正香的阿狸被人闹醒,横在秋千上伸了个懒腰,滚了一身的桃花,又跳下秋千,急急往屋内寻人去了。
第70章悄悄
新朝将至,洛阳城的簪缨世族去而复返,都想在朝堂上重争一席之地。
嘉宁公主为王家求情,使得新帝对王家回心转意一事不胫而走,有些聪明人已经窥见了帝心,千方百计想要拜谒公主府,讨好谢及音。有些人仍心存疑虑,觉得依她的身份,不应得到新帝的青睐。
新帝暂居公主府,那是为了以牙还牙,将从前在公主府中受过的屈辱尽数讨回。他是才倾魏阙、貌冠洛阳的世家公子,怎么可能对曾在人前侮辱过他、视他为待诏奴才的女人有真感情?
各种流言蜚语,在洛阳城的茶余饭后间流窜,识玉出门一趟,听见了什么话,回来后一一学给谢及音听。
阳光正好,谢及音抱着阿狸在院中晒太阳,听罢识玉的学舌,她懒洋洋地笑了,“比起我从前的名声,这些话根本算不上难听,这些世家待我倒还算客气。”
“毕竟裴七郎……我是说新帝,待您十分敬重,别人说话前总要掂量一二,”识玉低声问她,“殿下,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谢及音抬眼,“你指什么?”
“新帝是打算给您一个名分吗,为何至今都没透露口风?若是不给,他为何又天天宿在您这儿……”
识玉背地里替她操了许多心,整日看着裴七郎与她情深意笃,连穿衣洗漱都不愿假手于人,分明是上心的,可若真是有情,该给的东西怎么能不提呢?
识玉小声道:“奴婢觉得,您做皇后也是使得的。”
谢及音揉着阿狸的脑袋,对识玉道:“我若做了皇后,就提拔你做一品掌印女官,可惜眼下不是好时候,我总觉得太急了,该缓两年……至于七郎宿在我这边,是因为我心悦他,无关别的什么。”
识玉又想不明白了,“之前您从不顾及旁人的非议,既然喜欢,如今又何必瞻前顾后?”
谢及音先是微愣,继而笑了笑,“连你也觉得我该留下么?”
“奴婢是为您以后着想,可没有收新帝的好处,”识玉转而言道,“不过殿下的决定总没有错,无论您想留在洛阳还是去建康,我跟着您,都是好去处。”
虽然裴望初隔三差五就来磨她,识玉和岑墨也偶尔帮劝,但谢及音暂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新帝登基的日子就在眼前,她已命人收拾好行囊,准备典礼一过,就去建康小住。
她想静静享受留在洛阳的最后时光,让识玉将携礼拜访的世家都挡回去,只抽空见了两个人,一个是杨皇后,一个是她名义上婆母,崔缙的母亲崔夫人。
杨家随太成帝得势,又因太成帝失势,如今皆被削了官,退居弘农待罪。杨皇后想请谢及音为杨家求情,谢及音说道:“我非朝堂官员,也非新帝谏臣,这些事轮不到我来插手,皇后娘娘找错人了。”
“可王家之事……”
“王家,乃是因为有功于社稷,新帝纵不喜,也不会为难,杨家呢?”谢及音语气柔和谦逊,态度却分寸不让,“太成帝在位时为修建七层观星阁而大兴土木,杨司徒非但不劝谏,反倒趋炎取媚,欲效卫氏。后听闻胡人铁骑将到洛阳,杨家派人在城中各处寻车马,强买强卖,惹得民怨沸腾,此不为罪么?”
杨皇后哑口无言,仍不甘心道:“可杨谢两家同气连枝,阿音,望你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为杨家美言几句。”
提起过往的情分,谢及音道:“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记得,当年住在汝阳谢家时,我身边有个投井自尽的婢女,叫断珠。”
杨皇后闻言目光微闪,不敢再看她。
“断珠即将出府嫁人,却被人下药,掉光了头发,后来她投井自尽,我恶毒刻薄的名声也传遍了洛阳。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您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与杨家并没有什么情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