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绒绒不是没有发现,木傀儡的身上比她上次所见之时,多了一种传讯降灵的符纹。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她就算有点好奇,也不会开口相问。
自然也就不知道,那道传讯符纹的另一端,连接的是还在八千里之外,带着一众师弟妹们支援断山青宗的大师兄傅时画。
站在刑罚堂面前的时候,虞绒绒到底还是有点紧张。
毕竟前世就是那位刑罚堂的丁堂主将她沉入了不渡湖底的。
她做了好几次心理准备,才踏入了刑罚堂的大门。
有翻过卷轴的无数沙沙作响,刑罚自然从来不是说罚便罚,这里的无数执事与决意入堂的弟子们都在夜以继日地学习着御素阁的门规,以及过去所有量刑的案卷,其中当然也包括许多凡俗世界的律法条例。
据说刑罚堂这位丁堂主原本不过堪堪炼气,在堂中的工作是抄录案卷,如此埋首一抄,不知年岁几何,再抬首竟然已经须臾百年。枯荣白发的他从案前起身之时,道脉通明,紫府元婴已然大圆满,差一步便是化神。
于是白发落尽,再有满头黑发新生,重回盛年,是以刑开路,以法入道。
这样的人,自然一丝不苟,严苛平直肃然至极,不光是虞绒绒怕他,整个御素阁上下,便是阁主也要敬他三分。
虞绒绒左右环顾,稍微松了一口气,显然丁堂主事务繁忙,并不会时刻都在堂内。
见有人入内,前来相迎的,是一位面带微笑,让人见之好似如沐春风的漂亮师姐。
可惜全御素阁上下都知道这位刑罚堂的大师姐叶红诗笑得越美,下手越狠,表情越温柔,心情越是糟糕。尤其叶师姐一手戒鞭使得出神入化,上一个犯了戒规还死不悔改的弟子被她绑在刑罚堂前的门柱上,抽了个七零八落,险些把对方的道脉都给抽没了,堪称一战成名。
此后,整个御素阁没有人敢再在叶红诗面前顶风作案。
虞绒绒自然也不敢大意,正色行礼:“见过叶师姐。”
“我还以为虞师妹好歹会哭一哭,也或者会回趟元沧郡,却唯独没想到会在我这里见到你。”
叶红诗不知虞绒绒已经在脑内过了一遍她的成名之战,自认露出了一个十分和善温柔的笑容:“来我这里,从来都只有一件事。不知虞师妹做了什么事情,要来领罚呀?”
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方才论道台发生的事情。
虞绒绒自动忽略了她的前半句话,看到叶师姐笑得这么和善,心底的慎重再多几分,不敢多说,只从怀里掏出一株耷拉着叶子,已然蔫蔫的灵草:“元沧郡确实是要回一趟的,但罚也是要领的。”
叶红诗接过灵草,在指间转了转,再看向虞绒绒,似笑非笑道:“以你的道脉,承受不了这株珠帘草的灵气。你做什么了?”
“画符。”
虞绒绒看到她的笑容,本能地感到了害怕,只敢如实平直道。
叶红诗没有接话,而是微微挑眉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御素阁总共就那么大,外阁与中阁加起来林林总总有上万弟子,听起来好似人数不少,但刑罚堂的第一堂课便是要记住所有同门。而叶红诗作为刑罚堂大师姐,不仅对每位弟子都了如指掌,还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的事情。
俗称八卦。
又或者说,中阁和外阁的八卦……头子。
所以她早就知道,这位本应在准备中阁小考,以期从外阁进内阁修行的师妹虞绒绒,在听说那场小楼论道会有一位宁姓的琼竹派小真人来的时候,便将自己闷在了房间里,画了三天三夜的符。
画符是为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想来画的或许不是聚灵符,就是平安符,这俩符的名字听起来普通,实则起笔极其劳神费力,便是一笔掏空道元也是正常。
叶红诗本想着,既然符没有送出去,又被当众如此退婚,十多岁的小姑娘再怎么也会有几分委屈。如果与她提及,她自然也要不太熟练地安慰几句,挪用珠帘草的事情,看在某个人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在规则内稍微通融从轻一二。
结果等了半天,虞绒绒说了那两个字以后,竟然半点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
叶红诗实在没忍住,再放柔了点表情,努力想引她多说两句:“就……画符?画什么符要这么多灵气?”
虞绒绒被她这样反问,再偷偷看她神色,心中紧张再添三分,认真点头,恭恭敬敬行礼道:“不敢欺瞒叶师姐,确实就只是画符而已,还请叶师姐量刑。”
叶红诗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真就那么可怕?
“按御素门规,任务得来之物需上报后,再按功勋点领取酬劳。挪而不告,应领刑三鞭。念你初犯,又自首认错,态度良好,鞭刑可免,但需三倍补回原物,也就是三株珠帘草。”
叶红诗不再勉强,干脆如常量刑,然后再一转折:“中阁小考也还有一个月,来回一趟赤望丘绰绰有余,你可有异议?”
她这样说,虞绒绒终于松了口气,再礼后起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