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化分学院主干道前行时,我看见了舒晴的身影。她独自坐在院系办公楼对面的湖边,手捧一本厚书,依旧是一袭掩脚的长裙。我把车停在路边,思索着该如何开场,才不会让她直接赶我走。
一分钟后,那个叫小曼的女孩出现在湖对岸,手里拿着两只甜筒。她沿木桥走到舒晴身边,把一只甜筒递给她,舒晴把书合上,对她灿烂地笑。
看着舒晴的笑脸,我叹了口气,悄悄离开了湖畔。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叶秋薇的事,心绪多少有些烦乱,便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在校园里走了一会儿。走到一片果林时,我看见一位皮肤黝黑、鬓发斑白的老大爷,便上前试着问道:“师傅,跟您打听个人呗。”
老大爷一边浇水,一边回头看着我:“谁啊?”
“您知道叶秋薇、叶教授么?”
他把水管扔到树坑里,擦了擦汗说:“你们这些小报记者啊,都几年了还抓着不放!不就是为了项目跟当官的睡觉了么?有什么好一直查的?要我说,你还真别看不起人家,人家可是为了科学事业奉献了一切啊!”
听到这里,我便明白,想从局外人口中打探实情,实非明智之举。
上午十点,我回到社里,领导问我课题的完成情况。我把自己采访叶秋薇的事跟他一说,他顿时来了兴致,让我说说详情。听完我的描述,他显得很兴奋,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小张,你听我说,这个采访要继续下去!咱们可以分几期,做成系列专题,这是个非常吸引眼球的题材,一定要做好。这样吧,9月的课题我找别人来做,你什么都不用管,就专心研究叶秋薇的事!咱们社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可是个翻身的好机会。”最后又神叨叨地问我,“她没有同时接受别人的采访吧?”
我说:“没有,我是唯一一个她愿意见第二面的人。”
“好样的!”领导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我这边也有点人脉资源,需要用就随时跟我说,记住,一定要把这个专题做好!”
领导离开后,我长舒了一口气。没了主课题的压力,我突然感觉浑身轻松,感知能力又敏锐了许多。下午,我带着老婆儿子去了市郊的游乐园,看着他们久违的真实笑容,我突然很想流泪。这些年来,我一直拼命工作,想给他们我认为最好的生活,那真是最好的生活么?
这种想法产生了连锁反应,进一步增强了我的感知和观察力。那一刻,我打心底想要谢谢叶秋薇,对于第四次会面的期盼,也越来越急切。
第四次会面时,老吴已经从外地返回。早上一见面,他就使劲拍了拍我,笑道:“老张,你行啊,把镇院之宝都给征服了。”
我也不多解释,跟他玩笑几句,就让他赶紧带我去见叶秋薇。路上,我跟他商量,说能不能别限制会面时间。本以为他会爽快地答应,谁知他摸摸脑袋,说了句:“看情况吧。”
我叹了口气,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是个阴天,天很闷,雷神滚滚。走进病房时,叶秋薇已经把窗子关上,打开了空调。那天,她穿了一件四分袖的白衬衣,配一条紧身牛仔裤,与前两次的恬静、第三次的活力相比,多了几分性感。
我一边拉开对话口,一边试图打个招呼:“叶老师,看来是一场大雨啊。”
她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坐到玻璃墙边,平静地说:“开始说丁俊文的事。”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但那一刻,才发现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小心翼翼地坐下,准备好纸笔,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开始吧,你注意到他,是不是和谢博文的死有关?”
“嗯。”她点头说,“车祸第二天,谢博文的尸体就经过处理,被送回了家里,在家里布置了灵堂。按他们老家的风俗,人死之后,至少要守灵三天。他儿子在国外,回来需要时间,他老伴的情绪也极不稳定。作为他的得意门生,我就主动提出为他守灵。”
“能说说具体的考虑么。”我拿起笔问道。
“一方面,可以找机会在他家中寻找可疑细节。”她说,“另外,像我昨天所说,如果我想象中的那个庞大阴谋真的存在,身为重要参与者和知情者的谢博文死去,势必会对那个计划造成影响。如此一来,其他参与者,一定会采取某种行动的。”
我看了一眼死亡资料,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发现的其他参与者,就是丁俊文?”
她沉思片刻:“这件事,要从我在谢家发现的一份研究报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