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堂早已忘了他的气管炎,转转弯弯就和爱云拉谈起润叶的婚事了。当然,他并没有给弟媳提说润叶和少安的事。他知道这是女儿的秘密,不能给外人说——包括爱云一家人和润叶她妈,都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事。他决不能伤害他亲爱的女儿。他只是对爱云说,润叶年纪不小了,又在城里工作,他是个农民,没办法帮助女儿寻个人家,让爱云无论如何在最近帮助他解决这问题。
“我为这事熬煎得整晚整晚睡不着……”田福堂最后一脸忧愁对弟媳妇感叹说。
爱云听他说完话,就开始给他讲县上李主任的儿子怎样追求润叶的事。
田福堂象听惊险故事一样,紧张地听爱云说完事情的前前后后。他一时感到另外一种震惊:他没想到,县上赫赫有名的李主任的儿子爱上了他的女儿!
他现在倒也没感到受宠若惊,反而在心里有点莫名的惧怕。他归根结底是个农民,考虑问题往往从实际出发。他想:他的润叶是个农民的女儿,虽说成了公家人,但要和一个大干部的儿子结了婚,将来会不会受气?万一人家中途不要了,甩在半路上,那就等于要了他这一家人的命!
“我觉得这门亲事可以考虑,关键倒不是李登云的家庭如何,主要是向前这娃娃很喜欢润叶!”徐爱云对大哥说。“那润叶的意思哩?”田福堂问她。
“润叶直到现在也没表示个肯定态度。我很着急,因为李登云一家对这事太热心了。”
爱云一边说,一边把一杯清凉饮料端到田福堂面前。
“噢……”
田福堂在心里划算:润叶找少安那样的人家,是太低了。但找李登云这样的人家,也许又太高了。最好能找个中等人家,一般干部家庭的子弟就行了,最好不要高出县上的部局长家庭。太高了不好,因为他是个农民嘛!虽说福军和李主任的职位差不多,但润叶是他的女儿!
他于是抽出一支烟闻了闻,对弟媳妇说:“你最好给润叶寻个一般干部家庭。李主任那么高的位置,我是个农民,怕高攀不起人家!”
爱云笑了,说:“大哥,你考虑事情太复杂。李登云是多大个官?还不是和福军一样……”
“但我和人家不一样!”
“这主要是两个娃娃的事。再说,人家李登云两口子也对润叶十分满意!”
接着,徐爱云又给田福堂说了许多李登云两口子怎样喜欢润叶的情形。
田福堂听了这些事,才开始动心了。他说:“既然人家这么诚心实意,那这事你就看着办吧!我信得过你们!润叶虽然是我的娃娃,但你和福军也没少操过心。现在她又在你们身边,你们就稳稳妥妥给她找个人家。不过,这事要抓紧,女娃娃家年龄一大……”田福堂不知该怎样说,就赶忙低头闻了闻烟,接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这才想起他给许多人说过他到城里来是看气管炎的。
等咳嗽平息了以后,他对爱云说:“我的气管炎近来越来越重了……”
爱云马上说:“我现在就引你去顾老先生那里开几付中药。你这是慢性病,最好是吃中药。”
田福堂久闻顾老先生的大名,就高兴地跟爱云去了中医科。
顾老和大部分名中医一样,白发红颜,戴一副老花镜,认真地给田福堂号脉。爱云对站在一边看书的顾老先生的孙子说:“田润生是不是和你一个班?”
顾养民很有礼貌地回答说:“是一个班的,阿姨。”“这就是润生他爸。”爱云指着田福堂说。她然后又告诉大哥,这是顾老先生的孙子,和润生一个班。
顾养民亲热地过来叫了一声田叔叔。
田福堂问顾养民:“我润生在学校怎样?”
顾养民当然不好说其它的,就说:“都好着哩!”“你好好帮助他!那娃娃慌慌张张的……你下午去不去学校?”他问顾老先生的孙子。
“去哩。”
“那你叫润生晚上回他二妈家来,你给他说我来了……”顾养民满口答应说他一定把话给润生捎到。
田福堂随后提了几包顾老先生开的中药,就先回爱云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