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母亲掉泪,这三个月来,母亲为了父亲,受尽了众人的冷眼相待,不但得独自对着上门来讨债的债主鞠躬哈腰,还要为父亲的公司四处奔走,一下子憔悴的彷佛老了十岁。
商场如战场,当你意气风发时,幂人如众星拱月的围着你,当你一败涂地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邵氏的财务危机还令邵氏集团董事长一时想不开的吃安眠药自杀,要不是送医得早,人怕早己归天了。
「以晴,现在邵氏已经走投无路了……妈只能求妳了……」邵母抱住女儿,忍不住靠在她的肩膀上痛哭。
以睛则是鼻子发酸,眼睛也跟着发热,但她努力仰高头,用力眨眨眼,告诉自己不能哭,她绝不能哭。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用力扬高的说:「妈,妳说这是什么话,我是邵氏唯一的女儿,本来就是我该做的,而且也不是让我上山刀、下油锅,只不过是嫁给了展扬集团的黄金单身汉,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她一边对母亲笑道,一面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中年美妇抬起了头,仔细的在以晴的眼睛来回巡视,「以晴……妳……真的觉得高兴吗?我……我连大学都没能让妳念完……」
以晴满脸不在乎的摇摇头,轻笑出声,「哎呀!书念不念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念这么多书也没什么用,怎么?难道妳舍不得让我嫁,要把我留成老姑婆不成!」
「以晴,妳放心,就算要把妳嫁人,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找的。展家跟我们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展家独子展介风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拥有双料财经博士,是个非常有才干的人,妳嫁给他,绝对不会吃亏的。」
「对啊!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如今不但能嫁给爸妈眼里的乘龙快婿,又能帮爸爸的公司渡过危机,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有什么好难过的。」以晴张大了眼睛,仰头娇笑。
以晴是她从小看大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女儿了,她那笑容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以晴……我知道用这种方式把妳嫁过去,是委屈了妳,但妳一定要相信我,展介风是一个好人,他一定会带给妳幸福的。」
「妈!妳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些我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们能跟属一属二的大企业联姻,﹃展扬集团﹄耶!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以晴扬高了眉头,佯装一脸得意的说道。
「以晴,妳是我跟妳爸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是在手心上捧大的,妈妈真舍不得这么早就把妳嫁出去……」
被母亲紧抱的以晴,双手停在半空中,忍住了也想紧抱的手,她轻轻推开母亲,「好了啦!妳急什么!我又不是马上就要嫁人了,妳的眼泪留到那个时候再流吧!现在不许哭了喔!都这么晚了,妳今天到医院照顾爸爸也累了一天,明天换我去,现在我扶妳上楼去休息。」
「以睛……」
以睛赶紧用食指抵住母亲的唇,「好了!不许再说话了,有话留着明天再说,我们现在上楼去睡觉,我听妳讲诸我都听累了,我也想睡了。」
「也好……」邵母叹了一回气,与女儿一起上楼。
※※天长地久的踪迹※※※※天长地久的踪迹※※
母亲热睡后,辗转难眠的以晴悄悄下了楼,走出了大门,看着这幢位于阳明山上的豪宅,她突然觉得压迫感好大,像是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一般。
几年前,因父亲生意愈做愈大,赚了许多钱,他们便买下了这幢豪宅,豪华宽大却冰泠,她倒是比较喜欢从小长大的乡下旧家。
初夏的晚风拂上脸,以睛感到了稍稍的冷意,她拉紧了身上披着的外衣。
深夜的阳明山上,依旧有许多车呼啸而过,此起彼落的引擎声,像是不放过她似的,在耳边响个不停。
以晴不由得蹙起眉头,看到了前头有个小岔路,她赶紧闪了进去。
这条山路虽小,但是沿路却有路灯照明,在夜里的光线十分的充足。
路还的两旁有许多的虫鸣唧唧出声,令寂静的夜平添几丝愁怅,走在不知会通往何处的蜿蜓小路上,似乎也像她的人生,不知未来会是什么在迎接着她。
展扬集团本来是传统的营造业,三年前打从唯一的独子展介风从国外回来后,便往大陆积极的发展,别说上海、深圳等重要工程几乎是他们的天下,根据没有公布的内线消息,长江大霸也是由展扬集团拉于大陆的子公司「展扬建设」一手包办。
展扬集团自从有了展介风,就有如鲤鱼跃龙门般前途一片光明,他们的企业愈来厂壮大,现在不单只是营造业,去年还跨足金融业,靠着展介风四通八达的人脉,与外商合作一口气开办了许多的外商银行。
嫁给这样一个优秀的企业精英、众人眼里的有为青年,她该高兴的,不是吗?那她还有什么好哀怨的?只是……女人难道都只能当男人背后的贤内助吗?
她也想象展介风那样的振兴邵氏企业,她并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最大的悲哀在她是女儿身,一向大男人主义的父亲,基本上认为女孩家还是找个好婆家嫁了才是正确的。
她常常觉得为什么自己要身为女人,若是她像展介风那样是男人,或许今天的结局会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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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她考上了挚爱的应用广告学系,还没来得及念完,也还没来得及发挥,命运就安排好了她的未来。
也许计画永远也赶不上世事的变化,也许身为邵氏唯一的女儿,最终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振兴邵氏。
她怨不了谁,这是她的命,她该认命的,不是吗?但就这样嫁人,她实在是不甘心……好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