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房间很大,结构却不太规整,看得出是一座经过了改造的山洞,像我身后的小岩洞一样。不过,这座岩洞的墙壁和天花板显然经过了打磨,看起来要平整得多,地面也铺了地砖。青灰色的地砖上汪着一片一片的水渍,若不是岩壁间的细小矿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细碎的流光,这里看上去还真像……澡堂。
我进来的那扇门就在这间大澡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很小的一扇门,锁扣部分染着锈渍,看样子像好久没有人动过了。大厅另一侧的岩壁上还有几个类似的石门,看上去要略微新一些,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我听到的说笑声是从一丛褐色的岩石后面传出来的,我蹑手蹑脚地摸过去看了一眼。原来礁石后面是个类似于更衣室似的小间,沿墙一排浅色的衣柜,衣柜前方摆着茶几沙发,两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少年正歪坐在沙发上低声说笑。幽暗的背景、弥漫在空气中潮湿的水汽,都给眼前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这两个少年都裸着上半身,黄褐色头发的少年穿着一条蓝白条纹的沙滩裤,手里还端着一杯热饮。另外的一个膝盖上搭着一块大浴巾,露出了一段裹在他腰上的黑色泳裤。泳裤上泛着水光,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并且随着他身体的挪动,不断地折射出幽蓝色的荧光,宛若鱼鳞。
我正觉得这少年穿衣的品味太过奇特,就见那捧着热饮的少年人十分警觉地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前一刻还笑意满满,下一刻却布满阴戾。他坐直了身体,将手中深红色的马克杯砰地一声扔在了茶几上。
“谁在那里?!”
我被这少年的反应惊了一下。
我一直觉得自己摸哨的本事还是很看得过去的,这少年的反应倒比我想象的更加敏锐。
我避开礁石间的豁口,飞快地闪到墙边的玻璃屏风后面。
刚看到这架屏风的时候,我以为它只是个摆设,但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很小的衣帽间。和外面一样的青灰色地板,靠墙整齐地立着一排衣柜,边边角角在幽暗的光线里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冷森森的光泽。旁边一架鞋柜,自上而下整整齐齐地摆放各种款式的鞋子,有镶嵌着亮珠和蝴蝶结的高跟鞋,也有做工精良的名牌运动鞋。一眼看过去,齐全的码数几乎要赶上鞋店了。这么多鞋子摆在这样的地方,也不知是给什么人预备的。
脚步声跟了过来,少年略显清亮的嗓音在空旷的岩洞中激荡起隐隐的回音,“你确定是这边?”
“不会有错。”另一个声音回答的斩钉截铁,“是人类的体温。”
“或许是外围的工作人员吧,”另外的少年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走错了路,或者被打发出来办什么事儿。”
明明那少年说“人类的体温”是什么意思呢?是某种暗语?或者是一个代表了某种含义的隐晦说法?
我把这些奇怪的问题暂时抛在一边,屏着气从鞋架上拎起一双运动鞋,小心翼翼地伸手扭开了鞋柜旁边的另外一扇门。
门后几级台阶,再往上是一条安静的走廊。走廊两侧的房门都紧闭着,看起来很像酒店的客房。但是跟当初安排我们入住的三楼客房又有所不同,无论是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脚下厚重的羊毛地毯,还是墙壁上精心装裱的油画,都显得过于奢华了。我觉得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专门接待有钱人的私家会所。
我所知道的捷康包括地面之上的大厦、地面之下的实验室、明弓带我去过的那个练功房、以及刚刚看到的澡堂和眼前的会所——从外表真看不出捷康的规模有这么大。
身后那扇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我下意识地推开身边的门躲了进去。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有点儿像檀香的味道,郁郁沉沉的,细究起来又仿佛带着几分旖旎的甜蜜气息。很奇怪的味道,却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
房间的布置像一间会客厅。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通往里间的两扇房门也都紧闭着。没有人,只有门边的水族箱里亮着一盏小灯,模模糊糊地照亮了门边大丛的绿植。
我的手紧紧握着门把手,留神倾听外面的动静。不多时,就听到刚才那个少年的声音略带疑惑的声音,“这是谁的房间?”
另外的少年说:“是阿岩的。”
两个少年嘀咕了几句,又一起走开了。
估摸着他们走远了,我才小心地拉开房门朝外面看了看。走廊里十分安静,没有什么人走动,幸运的是,也没有安装摄像头一类的东西。不过,我刚贴着走廊摸了不到一百米,就听见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隔着拐角处的盆景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顾不得多想伸手就去推手边的那扇门,没想到手指刚碰到把手,门就从里面拉开了,我和门里那人打了个照面,那位披散着长发的美丽女郎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愕的神色,而我则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不得不说我的运气实在是差。女郎身后的大厅灯火通明,环形的沙发上坐了一群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也许是被开门的女郎那一声惊叫所吸引,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人都长得很漂亮,而且衣饰华丽,一眼看过去几乎让我有种眼花缭乱的眩晕感。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那两个从澡堂一路追过来的彪悍少年也出现了,他们应该没有看到过我,但是不知为什么,那个黄褐色头发的少年看到我的时候却挂着一丝冷笑,就好像特意在埋伏着堵我一样。
我一把将那开门的女郎推回了房间里,将房门用力一带的同时抬脚踹开了离我最近的那位少年。黄褐色头发的少年下意识地伸手要扶住这少年,一个不留神被我的拳头扫中了脸颊,啊的叫了一声,神色明显地恼怒起来。在他的身侧,少年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蜷缩了起来。
黄褐色头发的少年像是被这画面激怒,抬手向我抓了过来,指尖伸出来居然是乌黑的。仓促之间也看不出是他指尖上戴着什么东西,还是特意涂了什么。我连忙避开他这一抓,抬手扭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摔了出去。这年轻人力气虽足,但是动起手来反应却不够快,显然不是经常打架的人。
顾不得理会两个摔在一起的少年,我刚跑出一步,就觉得眼前没来由的闪了一闪,就好像有强光在眼前一亮,紧接着眼前一片昏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与此同时,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准确地顶住了我颈侧的大动脉。
脑海中一阵眩晕。我眼前所见的世界忽然失去了连续性,变成了一帧一帧黑暗与现实交错的画面。我看见了顶在我颈侧的那柄雕刻着精细纹饰的斧头,也看到了那只握着斧头的手。那是男人的手,骨节粗大,指尖处露出尖尖的黑色指甲。
我想我一定是因这莫名其妙的晕眩而产生了幻觉。人的手上怎么可能会长出这种猛兽一般尖利的指甲呢?
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叫了起来,“她的脸!她的脸!”
黑暗再度袭来,我的腿脚脚都开始发软。
“她到那个地方去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这人胆子倒是大,居然想从那里溜走。”
“那种毒素在人类的身体里发作得很快呢,上我听夜歌说不会超过一刻钟。”
“我好像见过她。”
“我也见过她,跟得明弓在一起……”
嗓子里很突然地窜上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压也压不住的血气令人胸闷欲呕。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十分用力地捏住了我的脖子。这是明弓吧,我记得上次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一招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