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总兵出了事,云监军还能跟心有灵犀似的。等我们一调出了援军,羌军还就直接来了一出围岐打援。”褚广谏的话意有所指。
敌方反应极快,将原重点围困函壇关的兵力转移到重点打击援军。这就使得大乾军在燕岭城对羌军的包围被粉碎不说,连同岐山大营也几乎崩溃沦陷,而唯一庆幸的是,岐山屯粮被及时调运才避免了其在烈火之下化为灰烬的命运。
如今函壇、岐山、济州彼此孤立,无法互援,他们显然是陷入了劣势。
“若不是军中出了内鬼,我等还真是被打死也都不相信羌戎人能有这么料事如神的本事。”····诡异的一片沉默。
“可接下来如何做才是当务之急。”贺凛和时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深深地望了云卿安怀中的司马厝一眼。
将者定,不可撼。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1]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司马厝曾只身一人辞别故里,征战时不余热忱,归来时不叹风月。叔叔再没有了朗朗读书声,阿娘再没有了颜色,凉锦骢也再不会在星夜里企盼着他。
生老病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他不受长久的馈赠只论朝夕,痂伤不疼,雪埋不冷。强灌给他的温热他不要,却被迫着接受。
安营扎寨,便算作是有了家,系不牢丢失了的,却又好像一直在。荒山若没有了林木,便会在归途中等着他。
察觉到司马厝动静时,云卿安收敛了周身的戾气,停止了同人争辩。周围人也一下子个个都噤声了,紧接着发现情况后却爆发出惊呼。
“叫丧呢。我睡一会就成了这点出息。”司马厝烦躁地别过脸去没眼看,却忽而意识到自己还被云卿安箍揽着,整张脸都埋到了他身前。
一阵恶寒。
司马厝二话不说挣开云卿安的手滚出老远,带得后面腰背上的伤又是钻心刺骨的疼传来。
“总兵!切莫乱动!”
时泾拨开慌乱的人群先一步将司马厝给扶住,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里,“爷您别怕,大家都看着没出事,啊不是,没出大事!”
可就这也能被吓到?大场面又不是没有。
“爷,回头再听详说,你先做个决断,还有另外一件大事……”
贺凛忙打断了时泾这有些错乱的叙述,条理清晰地向司马厝将事情禀告了一遍。虽说不容乐观,但总得正视起来才能有转圜的余地,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留在这总不是个事儿,但照目前来看,却不知究竟是该折返岐山或是先退至济州。按田参将派人传来的消息,他的意思是建议先退至济州,后徐徐图之。”贺凛道。
此次损失着实不小,若能回到济州整顿一番确为稳妥之举。只是时间不容耽搁,突击而出折返岐山则可以缩短时长。
司马厝听完后沉默了一会,眸色越来越深,抬头时借着火光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云卿安。
只见云卿安微蹙着眉,在留意到他投来的目光时便舒展开了。又仿佛只是错觉,带潮的眼方散了湿意,是空山新雨后的琉璃净,轻轻一触就要坠进去了。
“监军,意下如何?”
褚广谏眼皮一跳。
“过关斩将,直入函壇。不退反进,承锐突击,壮士断腕。”云卿安淡声道,全然没有了最初对众人提起时的言辞激烈。
若司马厝累了,他可以扛下压力替他决断;若司马厝醒了,他只听命于总兵。
“按监军说的做,集兵待命。”司马厝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时泾身上,面无波澜,斩钉截铁。
众人都被惊得吃了一惊,该不会是,色迷心窍了吧?而褚广谏激愤道:“总兵三思,他行为有异,说出的话不可信,可莫受迷惑……”
“行了。”司马厝冷眼瞧着褚广谏,出声打断。
他说话时竟又觉得耳上泛起了热意,面上却依旧肃然,“其余的事容后查证,若是军中真有人做出了吃里扒外的勾当,该怎么斩就怎么斩。总兵我只受鬼勾魂,却没功夫夜晃荡。”
也是,总兵是什么人啊,瞎担忧,这么做也定然是有道理才对。褚广谏心底挣扎,神情讷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