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倒让他更看不清她是怎样的人,好像让人有一种看透了她的所有意图,忍不住去相信她只有这些心思,可是又让人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越发辨不清真假,难以防备,这个女人真不简单,有朝一日灭了尤国,不管她是否归顺也绝不能留。
一般人心里生了杀意,很容易被同为高手的对方察觉,可是易祁焕不一样,他整个人举手投足、一言一行无时无刻都流露出一种事实而非的邪气,反倒让你分不清何时是他真的生了邪念,而渐失防备。
他挑眉一笑,生出万般风流:公主说话一直都这么坦率么?
淳于月迎上他的眉眼,丝毫不受蛊惑:做生意嘛,总是账目分明的好,我不喜欢顺手牵羊,同时也绝不容忍被人暗中牟利,意思可说得明白?
易祁焕诚然点头,淳于月嫣然一笑,帐内虽然温热,可是进来这么久,却依旧手指冰凉,禁不住伸手去圈炉火取暖,红红的火光在她眼中燃烧,淹没了其本来的颜色,也掩盖了她此时的情绪,沐文玉以虚假的笑容迷惑对手,易祁焕以横流的邪气麻痹敌人,看似迥异,实则殊途同归,一样的阴谋暗藏,深不可测,让这两人相互牵制,淳于便有了喘息之机,或者不止淳于,那一个传闻中让易祁焕头疼的对手,只怕也乐见其成吧?
易祁焕安然侧卧,看着那红光映照下的芳姿丽蓉,因小小的炉火便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其实很迷人,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容易被小事满足的人,就一瞬间,脑中恍惚闪过一张娇俏羞涩面容,忽然被理智打散,有些懊恼的起身离帐:四公主就在此歇息,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回淳于!
淳于月只嗯了一声,依旧注视着炉火,似乎此物便是她所有的在意,直至感受到那股寒风被帐门完全阻隔,才抬起头来,眼神闪现凌厉。
她本来想问香雪是否在他手上,却终究没有成言,这些日子她前思后想了很多,她深信香雪不会骗自己,那么,如果她真的徇情,南宫逸对她的恨意就会少很多,同时对自己也不会那样无法释怀,然而香雪忽然不知所踪,恶化了南宫逸众兄弟和自己的关系,对谁有利,谁就最有可能带走香雪,只是,她暂时还无法分辨是易祁焕本人所为,还是他同掌凉国的对手,又或者是别的势力,虽然急切的想知道香雪的生死下落,但此事却急不得,她既要易祁焕知道她的智慧,才能让他觉得有利用的价值,愿意履行约定,又不能表现的太聪明被他过分忌讳,毕竟,危害若大过价值,就会被抛弃,这是谁都会算的帐。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笔一笔的血债,她赌上性命也会慢慢讨还。
浴火重生
物是人非
嫣八年,初春
淳于虽四季分明,却因地势的缘故,季节整体偏寒,这里的初春如同乌国的深冬,故而,淳于月回来时,这里依旧白雪皑皑,林杨将其送入淳于地界就转身返回了,现在的淳于还归尤国统辖,他也需要避忌。
因为积雪太深厚的缘故,马车行驶的异常艰难,一行一滑的向前蠕动着,偶尔打滑还会倒退几米,一路上留下两行错落杂乱的印痕,内里也颠簸的厉害,淳于月索性下了马车,徒步而行,反正已经离城门不远,也好看看云风亲自督建的这道护墙,算是睹物思人吧。
这护墙建造之初本被沐文玉安排给李良负责,但如此就无法施行内里计划,故而云风想尽办法将这任务接了过来,因此也惹出不少事端,经此一闹,云风的手下被沐文玉全数调来守护边城,而李良的人马则掌握了去往皇城的核心通道,间接控制了皇城,成为淳于复国最大的阻力。
这个障碍是定然要清除的,不过首要的却是重拾云风手下将领的信任,这些人中有绝对忠于自己的,但大多数都是跟随云风多年的人,云风待下属极好,对几个亲信更是视同手足,这次伪装叛乱将他们摒弃在外一来为了替她保存实力,二来也是为了保护这些人,所以他们才没有被牵连进谋反之中,而这些人对他也是死忠,明知叛乱是死罪也要一同承担,这份忠心之下,又认定她亲手射杀了云风才换得平安归国,只怕恨她入骨吧。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她艰难步行到了护城墙,表明了身份后,不止没有人来迎她,甚至连城门也不开,她倒也不生气,就那样站在城下仰望着高达数仗、与两边高山衔接的细丝合缝的护城墙,城体坚固似铜墙铁壁,如镜光滑城墙将白雪映照得闪亮刺目,这种布置就算扔下绳索来牵引,也会因打滑而攀爬不上去,又难以制造与墙体一样高的长梯,只要守护好那道门,任谁也休想从此进入,何况城墙内里还有冷子轩专门为其设计的机关,内藏无数暗箭,机关启动便会万箭齐发,再强悍的高手也难越过,普通兵士就更难靠近。
再看城上布防奇诡难测、玄机暗藏,真是个极致完美的城防:云风,要在不被尤国监军发现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建成这样的城墙,你又为其费了多少心血?
她还记得,当初谋划这护城墙时,云风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许下军令状:这护城墙建成后,若有一丝一毫不符公主预想,云风就将脑袋奉上!
她曾想着,一定要与他共同欣赏这个杰作,可是,她回来了,也看到了,而他。。。
一滴泪珠滑落,在积雪中化开一滴伤痕,瞬间又被冻住,淹没其中,城门轰然大开,门内站着一人,身体挺得笔直,就那样森冷淡漠的看着她,
淳于月收了眼中残泪,积雪下的艰难步伐被她走得从容不迫,这个男人是云风的副将孙承,他果敢中带着沉稳,嫉恶如仇、生死不惧,与性如烈火、来去如惊雷的周毅是云风的左膀右臂,看他这般模样,想来是无法释怀云风的事。
淳于月走近,他不行礼也不说话,表情冷然,淳于月也不理会,只说:召所有将领来云府见我!
说完,径直朝云风的将军府而去,孙承想好了所有要对她说的话,哪怕被判以下犯上的死罪,也定要替云风讨个公道,却没料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不过他打定主意看她如何自圆其说,也不及待一时,默默的去召集众人。
云风的府邸早已被朝廷下令查封,因为怕被牵连,甚至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半步,否则以谋反论处,摆出这般姿态的朝廷,不过是想向尤国表明忠臣的姿态,默默倾诉谋反之心唯有云风存之,只可惜堂堂为国为民忍辱负重的一国将军,死后竟无人敢拜祭,不只不敢祭拜,甚至因为云风谋反、尤国迁怒而受到损失的人,还将满腔怨恨发泄在此,满地投掷污秽,府门也被砸得残破,四周野草横生,落叶满地,两边的树枝断裂下来,掩盖了门口大部分地面,果真是鬼魅都嫌弃退避的地界。这便是她心心念念舍弃一切想要保住的国家么?
她默默的收拾着地上的乱枝残叶,用手去拔除乱草,手心刚开始留下一条条青痕,渐渐的变得红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份悲伤不为云风亦不为自己,而为这不分黑白的世道、不辨是非的国民。
发下毒誓
忽然有巡视的一队官兵路过,见有人清理叛逆之臣的家门,勃然大怒,出声呵斥:你是何人,胆敢违抗圣旨,不怕犯杀头之罪吗!
领头的人吆喝着就迎了上来,淳于月逼回泪水,起身回转,眼神瞬似冰刃,在几人身上扫过,刮得他们浑身颤栗,胆气荡然无存,身姿也巍巍乱颤,嘴唇抖动着想要说话,却一个音节也冒不出来。
淳于月看着这些平日里食民血民膏却不为百姓做事,只会欺善怕恶、作威作福官兵,竟能被她一个眼神吓得浑身颤抖不止,还何谈在战乱之中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