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向伯九天道:“大人,殿下的情绪很不稳,奴婢不能不跟着啊。『┡文学┡迷WwんW.んWenXUEMi.COM”伯九天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会跟着。”侍女松了一口气,应声而退。伯九天走出亭子,缓缓地跟在了公主的身后。
公主的步伐轻且缓,伯九天就这样跟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公主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伯九天一叹,上前拦在了公主的面前,“殿下,您该回屋歇息了。”公主仿若不闻,越过伯九天就要前行,伯九天突然一把拉住了公主。
公主想要甩开伯九天的手,但伯九天却死死地抓着不放,公主沉声道:“放肆!”伯九天抬对上公主的双眼,“属下就是放肆之人,殿下要跟属下回去了吗?殿下如此任性,可有想过为您担心的人?”公主转开了头,良久,淡声道:“放手!我回去便是。”
伯九天松开手,公主转身往回走去,回了寝屋,直到看着公主睡下,伯九天才转身离开了屋子。来到院中,伯九天顿住了脚步,他实在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当面向公主问清楚,但面对公主的时候,他却胆怯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不过是一个奴才,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何况,今日的公主已非当日的女童。
见一侍女悄步而出,伯九天轻声问道:“公主这样,有多久了?”侍女上前一礼,“自驸马过世后,已有两月余了,奴婢们半刻也不敢离开公主身。”伯九天皱眉,“怎么,公主有做什么……过激之事?”侍女答道:“若是公主肯做些什么,奴婢们反倒放心了,这两月以来,公主不是在园中走着,便是在亭中或屋中静坐着,从不肯多说一句话。”伯九天颔,“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是!”侍女一礼而退。
十数天下来,果真如侍女所言一般,公主就像是个木偶人,食不下咽,寝不安席,除了必要的话,从不肯多说一句,身子单薄地像是风一吹便能带走,整日神情呆滞,不哭也不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伯九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哀默大于心死,生无可恋的滋味,他是知道的。
“跟你说话呢?好歹答应我一声啊。”闻言,伯九天回过神来,看向安歌,“什么事?”安歌无语一声长叹,“我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向你请示,敢情我说了这么大半天,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伯九天道:“阁中的事,你看着办就好,真有什么事,一封书信也就够了。”
安歌道:“真是薄情!好吧,好吧,这事儿便算了。说说你吧,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遇到什么事儿了?还有什么事是咱们的九天公子不能解决的?”伯九天默了默,“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求生之意,无论对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还能如何?”
安歌偏头看向了伯九天,摇头道:“不对劲!很不对劲!咱们的九天公子向来心比石硬,什么时候居然会这么关心人了?”伯九天淡淡地瞥了一眼安歌,安歌立即转开目光沉吟道:“这好办,重症便需下猛药,置诸死地而后生,唯有如此,方能焕然重生。”
闻言,伯九天若有所思起来,安歌看着伯九天的面容道:“话说你这次的面具实在是有点……”安歌摇头道:“你那主子也真当你是牛使唤,什么时候才能让你活得自在些,随意些?”伯九天道:“我的日子不会有自在,随意,你也一样。”安歌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远远地看着公主立在湖边的背影,伯九天的脚步顿了顿,随即上前朝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和殿下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半步。”两个侍女相视了一眼,然后向公主一礼,退开而去。
伯九天来到公主身边,“殿下以为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何而活?父母亲长,名与利,还是一生所爱?”公主闭了闭眼,“够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伯九天看向公主,“殿下当真挂念驸马?想要生殉驸马吗?”“你说够了没有……”公主话未说完,忽觉身体被一道力用一推,然后自己便向湖水沉去。
扑嗵一声,公主落入了水中,冰凉的湖水冷得刺骨,公主扑腾着想要上岸,忽见岸上身影也跳入了水中,然后携着她来到了水浅处,湖水堪堪没过她的脖颈。
伯九天死死地抓着公主扑腾的胳膊,“你不是想死吗?为何方才一落水便扑腾,想要求生?你明明不想死,为何要成日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是!我是不想死!”公主忽然停止了挣扎,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已经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泪水。
“我恨我自己不想死!”公主歇斯底里地道:“我为什么不想死?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我!”公主摇头道:“我只要想着那****与他争吵负气离开,只要想到一回来便见到满目灰烬,还有他那不堪的尸……”公主再也说不下去,伏在伯九天胸前痛哭起来。
伯九天松开了紧紧攥着公主胳膊的手,淡声道:“不想死,有什么错?即便再难过,也该活下去不是吗?我相信……驸马他也不希望看到殿下这样。何况,主子他很担心殿下,殿下难道就这样一****毁了自己的身子,然后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玉南枝怔怔地看着伯九天,梅林歌舞已歇,伯九天道:“当日之话,今日我再度送给殿下。安歌之死,我亦悲痛,你虽然表面无事,但我知道若非安歌临死前一番说话,你已经与他共同赴死了,是吗?你这些日子看上去表面虽然无事,但我知道你这次是真有了死心对吗?这些年来,我从来都不曾忘怀过殿下,可殿下却早已忘了江离。”
玉南枝道:“当年你与我近三年朝夕相处,为何从不肯以真面目示我,又为何不肯同我道出当年之事?我从来不曾忘记过江离,但我既不识他的样貌,也不知他是何人,我又怎知,他还一直记着我?没错,安歌死时,我真的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我当时真的想伴着他一块儿去算了,这世间,实在是有太多的残忍,我已经不想再去面对了……”
玉南枝垂眸,“可是……安歌说,以他之命,换我之命,我又怎么可能辜负他最后的心意?”玉南枝红了眼圈,“我只是好恨……自己当时为何要放弃,如果我再坚强些,我再拼命些,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安歌为了救我,甚至不惜服下回天丸,而我呢,当时想着的却是,就这样吧……”玉南枝闭上了眼睛,无声而泣。
伯九天来到玉南枝面前,蹲下身子,拿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拭着玉南枝的泪水,动作很轻,很柔,“你知道吗?安歌死后,我曾想过,如果出事的是你,我可能……真的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再也无法冷静地去做该做的事。我甚至庆幸,安歌能拼尽全力救下你……”
玉南枝泪眼朦胧地看着伯九天,伯九天又道:“那三年里,我每日看着你为了他难过,伤心,默然。我知道,你的心里只会有他一个,可我还是每日每日地看着你,伴着你,只期望你能偶尔看到我,注意到我,甚至能想起江离来。可你给我的永远只有那孤单的背影,无法凝结的伤口,还有令我痛心的绝望之词。”
伯九天道:“离开后,我曾试着想忘了你,也曾试着去接触其他的女子,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我知道你回到了京师,然后又离开了京师,我却再也不敢去打探你的消息与踪迹,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去见你。当在曲兮阁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又惊,又喜,又难过。”
“安歌几次想撮和你我,还数次用激将法来激我,可我始终提不起勇气,因为我很确定,你的心里,除了他,再容不下其他人。”伯九天轻轻一叹,转开了目光,“原本这个时候,我不该说这些,可我怕,人生反复,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你不用觉得负担,这只是我的心意罢了,你也不需要回应。”说完,伯九天便起身离开了。
良久,玉南枝抬眸看向阁下的梅林,淡声道:“原来,你早就看透了我,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太不公平了。”
伯九天缓步下了阁楼,突然长长松了一口气,“如今好了,我对你的情愫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伯九天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安歌,我知道你也喜欢的,我也想成全你的,可你,到底还是让给了我。但我却不知道……将她拉到我身边,究竟是对,还是错。”
“侯堂主一家前几日突然得了疫疾,我已遣人将他们迁去了别处。”月流曲看向伯九天,“不知宗主意下如何?侯堂主他们是可救还是不可救。”厅内安静地出奇,月流曲诧异地看着目光沉静,却似乎走了神的伯九天。柏群清咳了两声,“月掌门言重了,侯之克既已投靠万玄门,那侯家事宜当由万玄门全权作主。”
月流曲垂眸一笑,“这疫疾说传染便会传染,若我处置不当,反倒要给宗主添麻烦了。”伯九天突然出声道:“曲兮阁连逢大事,上下人心不稳,但比武大会却不可耽搁,我看就由万玄门帮着安排吧。”说完,伯九天便起身离开了。
月流曲看着伯九天的背影,满心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侯之克的事,是过去了,还是没过去?还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意思?柏群道:“我是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这些折腾,比武大会之事还是由傲兮堂丰堂主与善兮堂卫堂主来出面主持吧。”丰淇水与卫锡起身向月流曲一揖,“还请月掌门多多指教!”月流曲连忙起身,“不敢!二位堂主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