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青拿肉干的手一顿,重新打量起他:“记恩,你今年多大?”
“十二。”记恩竟看出童儿为何要问这:“我也是去年才开始喝酒,而且喝的大多都是蜜儿酒,甜的。”
“甜的也是酒,会上头。你年岁尚小,可不能多喝。”云禾怕他不当真,话往重里讲:“喝多了,人会痴。”
“我晓得。师父有交代过。他在时,也只让我用筷头沾几下,品品味。是我想走这营生,所以每顿会来点,借此参悟参悟,希望能把酒酿得更好。”
说到此,记恩眉头蹙起:“就是自两月前,石家屯的汤老大在我这花两文钱买走一壶竹叶青后,我小舅总来土地庙寻我。你们说他是不是在打我主意?”
能提醒他年少忌酒,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这要怎么说?云崇青看向他爹。记恩小舅虽然不是个好的,但两人连着筋骨,而他们仅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见他们不吭声,记恩也不为难:“他打他的主意,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真要逼急了,我就去士子山的东凹里搭个草庐住。”
“斗不过,避着点也好。”云崇青眸底黯然,人性之贪,似无底深渊。得陇望蜀,没个尽头。既然记恩不守戒律,那这些肉干就拿出来一道嚼嚼吧。
后面马车里,王氏有些不痛快,目光一次次地瞥向被闺女裹了两层布放在角落的酒坛子,憋了许久,还是道了一句:“你祖母惦着的那些旧经,不是什么好。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去羡慕神往。”
“不会。”云从芊正想着事。从小她虽非锦衣玉食,但也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不会伺候人。
要小师傅这坛酒,自个是真拿来尝的。前年及笄时,家里虽没给大办,但爹娘私里补贴了她间铺子。大概是为避忌什么,铺子买在通州府,就挨着京城。给她时,已经赁出去了。
这两年,租子爹也都给了她。连着自己攒下的,加起来近六百两银。她原是打算请爹再给她买间小点的铺子,就在三泉县,最好是靠近码头。但刚在土地庙接过红莺酒时,她改变主意了。
铺子不买在三泉县了。她决定去五严镇上买间大的,用来办酒坊。老话不是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吗?
至于“酒”,要是能自家酿制出佳酿最好,不成便向外寻了,只过两手赚得就薄了。不过要想酒坊做大做到顶顶尖儿上,还是得有自家酿制的琼浆玉液。
手覆上角落处的酒坛子,云从芊倒是希望土地庙里住的是“真神”。这样,可少去她许多事,而她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性子。只要不踩到她在乎的,一切都好商量。
“我和你们爹,心气不高,不奢望那些踮脚够不着的大富大贵,只盼着你们姐弟能平平安安,活得自在。”可平安自在又哪是好得的,王氏敛下眼睫,轻吐一口气。
也是运道好,马车才抵达孟籁镇,雨滴又大了。这一下就下了一夜,直到天见亮时才歇。怕路太烂难走,云禾决定缓一天再去士子山。有个当地人在,一家子也没留客栈里用早饭。
记恩换下了僧衣,脑袋裹上头巾,这会正领人去他常吃的那家饺子店:“也赶巧,香椿最近上了。老于家乡下院里,几棵香椿树有好几十个年头。每年这个时候,他家都会采了芽儿活上肉,包饺子。”说着还连连吞咽口水,竖起大拇哥。
“一绝。”
王氏已经听当家的说了这娃子的身世,昨个一夜愣是没能从牛角尖里拐出来,想不明白当娘的怎么就能狠得下心,舍弃五六岁的孩子,自个快活去?
“今明后天,我们一家都要麻烦你带引。一会你可得多吃点,不然我们得过意不去了。”
“那我占大便宜了,又是住又是吃的。”记恩有些不好意思。
牵着弟弟走在后的云从芊,自起了开酒坊的念头,心思愈发强烈。
一路都在观察。虽然戴着帷帽,但帽帘轻纱做的,不影响她视线。从西市到南街,行了两刻。虽路经酒铺只一家,但像样的食铺有七家,还有两家不小的粮店。这些地方可都有在售酒。
云崇青抬眼见他姐望向对街,不由弯唇。主意打上了,就消停不了。不过在他看,办酒坊也是大有可为。只从昨个到现在他还没寻到空,与五姐细说记恩。
咦,是他。云从芊没想在孟籁镇还能见着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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