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性子谨慎,稳妥,他随姚遥行到这处,便四下里望了望,离着小茹大略二步之遥,才开口说道:“我们少爷今日辰正起程返京,临行之时,吩咐我将这两本书并一荷包赠予你,谢谢你对他的慰言之心。”说罢,从怀里拿出个青色绵包递与姚遥。
姚遥很吃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在她的认知里,表少爷这人自来上位者当惯了,一般很少将下人放在眼里,那回在亭子里与几位公子姑娘游园赏景,姚遥又远远地听得他的那些应答,更觉得他为人定是冷漠,冷淡的,从未想过他会记得自己,还会给自己留什么东西。
她“这,这”了半晌,才道:“小哥,这东西,小茹收不得。”说罢,将东西推了回去,又道:“咱们下人做事,总是应当应份的,表少爷太过客气,实在高抬了小茹。”
山水瞧了小茹的反应,一时也有些出乎意料,手里拿着东西,又看了一晌儿小茹,才道:“我唤你一声妹妹,莫要嫌我交浅言深。”
“山水哥哥客气,唤小茹妹妹,小茹很感荣幸。”小茹行了蹲礼受了这个称呼。
山水微带笑意受了小茹的礼,轻声说道:“妹妹既说下人本份,那主子赐的东西,咱们做下人的如何能推辞?表少爷赠的东西并非贵重之物,不过两本书,并一块吊佩用的璞玉,知你身份,未用显贵之物。妹妹真不应再推了。”说罢,又将东西递了过去。
姚遥想了一想,便将东西接了过来,打开那锦包,拿出两本书,却将荷包递了回去,又在身上搜罗半晌儿,才从衣裳下摆处解下一绣包,上有几株青草并两朵兰花,这是姚遥最近蜀绣的成果,得过春杏的夸,说是很有写意风格。其实,就是因为姚遥绣不了过于复杂的图案,她才自己费脑子画了个简单的图案绣上的,不过,因为姚遥的素描底子及学插花时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色彩搭配培训,这个绣包倒真绣得颇有些意境。得了春杏的夸,着实让姚遥暗自得意了许久,也巴巴地挂在身上带了好几天,想着哪天技艺更深了再换下来。
这会儿,她把那绣包取下来,脸颊有些发热地说道:“山水哥哥,这个绣包手艺很差,但贵在是小茹刚学会女红时自绣的,小茹将它权且做个回礼,表少爷闲时随手顽顽吧。这两本书,小茹收下,很感激表少爷还念着小茹识得几个字,这般抬爱。但这块玉,小茹确实不敢收的,哥哥也晓得小茹身份,园子里的粗使下人,自卖来时,便是净身进府,这书还有可能是小茹攒下月钱买的,这玉却是如何也不能得的。哥哥知晓,这府里严厉,小茹又不好明说是表少爷赏的,山水哥哥若能理解,小茹很感激。”说罢,姚遥又恭敬地施了一礼,这话说到这个地步,便不好再深讲下去了,这表少爷贵胄出身,即使是个喜赏东西的,也赏不到一个园子里的粗使丫头身上。玉,这种东西在姚遥这种身份的丫头上,不让人瞧见便罢,瞧见了便是个事。
山水侧耳认真听了,不由得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姚遥,心内不由一惊,这般缜密心思的丫头居然只在园子里粗使,这府里头的人还真不能小瞧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妹妹还是多虑了,不过,既然妹妹这般顾忌,这玉不收也罢,我自会向表少爷禀明。”
“小茹谢过山水哥哥。”姚遥又施一礼道谢。真地真地很感谢你的理解,她在心里如是感叹。
山水摇摇手,轻笑道:“既唤了妹妹,便不需如此多礼。妹妹既是收了书,我便告辞了,还要去禀了少爷。赶着起程。”
☆、第三十回
“山水哥哥代小茹向表少爷谢赏,真地很感谢,这书对小茹非常重要。”姚遥表情极为郑重地向山水传达了自己对表少爷那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感激之情。真的,人家不送,她也没处弄去。不论这是两本什么样的书,对于前世无书不能活的姚遥来说,那都是使她再生的大恩呐。
山水微笑着点点头,表示一定代为转达,随后便告辞离去了。姚遥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远远的目送他转过弯出了角门,随即很是疑惑地思考,这表少爷临行送物到底是何用意?她可没想过,人家表少爷会瞧上了她,一则,就这身份,差得可不是十万八千里,亿万八千里都有了,这近身侍候的,侍候侍候能瞧上眼的,拉着上了床收个通房啥的。这粗使丫头,老天,交集处太少。二则,也是最重要一点,就姚遥目前这年纪,九岁刚过,十岁将至,这瞅哪哪都扁平稚嫩,除非有那亵童''癖的……,姚遥身上打了个激凌,甩了这个念头,表少爷应不是那种人吧?嗯嗯,瞧那面相,清俊端正,眉良目澈,行为举止也毫无轻浮之意,照比那风流的二公子着实是强多了,定不是那种下作变'态之人。姚遥左思右想,猜不透这位世家公子的想法。只得归于,这是人家心血来潮,左右要走了,略施个小恩,图个心情畅快罢了。思到此处,姚遥索性也不去纠结了,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那位山水小厮径直出了园子角门,才站定了脚步,仔细又思量了一晌儿,方才寻自己主子回禀去了。
表少爷所住的院子名为竹苑,顾名思义便是院里栽种的均是青竹,只是此时还处冬季,那竹子还未翠青,仍是青中泛黄,无一丝竹叶,入目满是箫索。
院里一片嘈嚷,他随车所用东西已大致打包完毕,水墨正盯着装车,段夫人置下的那些节礼和表弟妹送的别礼已装车完毕,正在前头院候着,表少爷在屋内换衣,稍后还要去正厅辞别薛老爷,段夫人并一众表兄妹,此时见山水进来,便挥退了身旁的丫鬟,将山水招至身旁侍候。
山水已在院内净了手,见了表少爷的手势,忙趋身向前,接手丫鬟的后续动作。一边帮忙整理衣领系环扣,一边轻声回道:“回少爷,小的已将东西交至那名唤小茹的丫头,只是,那丫头只收了书,未收那玉。”
表少爷眉峰轻微一挑,淡声问道:“怎么?”
山水将小茹的话简要的说了,轻声道:“少爷,这丫头不寻常。无欲无求,不卑不亢,小小年纪,便颇有些见识。”说罢,又凑近了些,极低声的道:“薛府这般丫头若是多些,怕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你多虑了。”表少爷抬手让山水系那锦缎云纹镶白玉腰带,低声道:“那丫头没什么背景,只是父亲曾教过几日私塾,谈吐略有不同而已。水墨居这几日试了如此多人,也不过了了。何况,那丫头虽有些意思,也不过是人在事外的小聪明罢了。”
山水低头沉默了一晌儿,轻声说道:“爷若有兴趣,讨过来放身边调'教'调'教?”
表少爷轻笑一声,摇头道:“山水心思莫偏了。不过就是觉得有点意外而已,并无甚大兴趣,做事要紧。”
“是。”山水低头领命,手下轻柔利落,很快将表少爷衣饰打理妥当,冠帽带好,又蹲□细细抚了抚衣角,才站起身,躬身在旁立着。
表少爷立在镜旁随意打量了一下,便要迈步出门,行到山水身前,似想起什么,说道:“那玉便赏你了,那丫头的绣囊与我瞧瞧。”
山水自袖内掏出姚遥做为回礼的绣包,恭敬地双手呈上,表少爷拿在手里上下把玩片刻,便收回袖内,轻声道:“你唤水墨,一同随我去吧。”
山水躬身应是,随在表少爷侧后出了房门,见了水墨,遥手招唤一下,那水墨便匆匆将身边事务交与旁边小厮,快步随着山水一同侍在表少爷身后,向前厅辞别去了。
这边表少爷与薛老爷,段夫人辞别,登车返京,那头姚遥正一头大汗地忙着涮洗几口腌咸菜的大缸。
这冬季将尽,眼瞅着快立春了,外厨下腌的几大缸咸菜也已见底,姚遥瞧着有几口粗瓷大缸只是堆在墙角泛臭,却无人打理。一问之下,才知,这几口缸缸沿缺口,来年不会再用,正等着闲出功夫,着人拉走。
姚遥过去翻看瞧了瞧,确实都是损坏的,但也有几口只是轻伤,不过就是略小了些,可能不得用给替换了下来,姚遥跟小桃商量了一下,便跟姨娘讨了两口小缸,姨娘自是挥了挥手随她拿去。说是小缸,其实只是相对来说,照比着那高五尺宽三尺的大缸来说,确是小了些,不过,这缸肚大敞口,装小桃和姚遥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姚遥很高兴,去年秋后,她从池塘里寻了些睡莲的种子,一直想不出该在哪里培植,这两口缸倒真是个好地方。她先请托两个小厮将那缸挪到后院井旁,细细地里外弄干净,然后又托人将那两口缸挪到园子僻角处阳光充足的地方,这里一般很少有人踏足。姚遥经常在此打五禽戏,做做拜月等在此时候骇俗的瑜珈动作。
姚遥每人给了五个大钱做谢礼,那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