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不再接口,只是隐隐觉得掌柜的心口不一,晦涩难懂。
接连几日都相安无事。
街上时常见到公门中人往来奔走,便是入夜,汴梁城的守军巡夜也频密许多。
孙步云自那日再未归家,莬娘不知自己尚处险境,只是伤其无情,时时垂泪,容颜更是憔悴。
明颜伤势渐好,不时去莬娘那里探视,见其失魂落魄的模样,更不忍心将实情告之,唯有心存侥幸,希望那孙步云尚有一丝良知,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对妻子下毒手。
这夜依旧酷暑难当,莬娘无心睡眠,独自一人身处小院,思量之前的夫妻恩爱,再看眼前的凄凉孤苦,不由得悲从中来,黯然泪下。
何栩自当日和那无尘对上一仗后,心忧莬娘安危,听鱼姬言语,知道莬娘临盆在即,只要等到孩儿出世,就自然不怕那道士为祸,索性暂时留守孙记药材铺附近,暗中保护。此刻何栩藏身屋顶,见她这般情状,心头也觉憋闷。
^正寻思是否要现身出言宽慰,就见墙外人影一闪,依稀是那日交手的道人!
^“好贼道!”何栩清叱一声,飞身直追而去,只见那人脚步甚快,直奔南门。
^何栩见状,哪会放他轻松离去,紧跟其后,追出半个时辰,南门城楼已在眼前。
^门前守军见道人急奔而至,纷纷上前拦截喝问。
^那无尘道人无奈停下脚步,后面的何栩追到近处,手中诛邪剑呛呛作响,似乎要自行出鞘!
^何栩大惊,心道上次交手,诛邪剑并无如此反应,那道士虽然,也是肉身凡胎,怎么引得剑啸?当下不敢大意,横剑胸前。
^那道人面色突然转为赤红,眉目之间说不出的狰狞,宽大道袍内顿时浓烟滚滚,片刻之间将自己完全笼罩其中,不见人形。浓雾中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婴孩啼哭声,更夹着一股浓烈的腥气四下扩张!
周围的军士见此异相都惊得目瞪口呆,手里抓着兵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此时,那腥臭的浓烟如同有生命一般横扫而来,一名军士躲闪不及,顿时被卷了进去,只听浓烟中除了婴孩啼哭外,更有那军士的惨呼声!
何栩心知凶险,但也不能见死不救,手中的诛邪剑挽作一片剑花,宝剑到处,浓雾顿清,露出那军士满是惊惧的脸来!
虽是身不由己,他手中的钢刀依然快如闪电,冲着何栩的颈项劈了下来!
何栩大惊,慌忙举剑相迎,不料那刀上劲力奇大,一时居然招架不住!而那浓烟已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向何栩罩下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闻一阵马蹄声响,旁边闪出一柄银枪,红缨过处,带起一道寒芒!
那枪杆以横扫千军之势拍在军士的胸口,只听“啪”的一声,那名军士顿时摔将出去,原本劈向何栩颈项的钢刀也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何栩的诛邪剑不用抵御钢刀,自然不畏惧那近身的浓烟。
旋身起舞,剑光如织,衣带翩翩。
当她的剑冲破浓烟包围时,那婴孩凄厉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浓烟顿时消散,一张人形的黄纸飘摇而下,连带一枚被斩作两段的钢钉。
“是傀儡!”何栩猛省,“糟糕!调虎离山!”
这里是血婴所附的傀儡,那真的恶道人只怕已在莬娘小院之中!
这里离孙记药材铺有半个时辰的脚程,便是插上翅膀飞回去,只怕也来不及了!
“上马!”何栩闻声抬眼望去,只见一匹玄色骏马四蹄踏雪,上面端坐着一位白袍将军,铁甲银枪,威风凛凛,想必是适才为她解围之人。
何栩不记得认识这等人物,踌躇片刻也顾不得许多,旋身落在马背上。
那将军笑道:“坐稳,抱紧了。”正要催马前行,突然身子一轻,已然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他身手了得,一个翻身站稳身形,见得马背上佳人莞尔一笑,一声呵斥,骏马人立而起,发足狂奔而去。
深深的夜色中一骑快如流星,远处风中传来一声:“得罪——”
周围的军士看得呆了,半晌才围了上来,“崔将军,你的马……”
崔望月又好气又好笑,“本将军乐意借给人家,几时轮到你们管?!”心道这等过河拆桥的刁钻女人也不知道怎生养成……
却说莬娘在院中见到何栩飞身离去,不由得大吃一惊,本能地想要回房躲避,却听院外响起叩门声。
莬娘犹自踌躇是否应门,就听得自己相公的声音。
莬娘虽恨他无情,思及腹中孩儿,也难以将之拒之门外,于是忍着腰身沉重,快步过去开门。一开门便见孙步云埋首立在门外,身后还有一人,没有掌灯,看不分明。
“你舍得回来了吗?”莬娘心中哀怨,冷冷撂了一句,也不去理他,径自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