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时间,有一人举了牌子,贾子兰微一颔首,示意作答,那学生面色有些紧张,开口道,“本朝虽未明说,然学生觉得其实重文,国子监中数百位学生中,学文占了多数,纵是学武,亦是要先学了文,方能授予课……”
“即是没明说,如何就断然重文了?若是重文,如何还有武举?武人亦能致仕,更遑论武士战场杀敌,文士能如此吗?”另一人立刻起身反驳。
“若照你所言,若不通文,将军也看不懂兵书,如何布阵制敌?大老粗如何能行军打仗?”
“你!你这是狡辩!能上将军者,靠的是多年的征战经验和对战场的了解,从不曾听说看了兵书就会打仗,纸上谈兵莫忘了!”
“两位公子说的都有理,”贾子兰眼看着他们快要打起来了,向候在他们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太监麻利的将他们拉开,安抚他们回了座上。
待静下来,贾子兰道,“诸位可还有其他见解?”
“学生,学生也有话要说……”
一女学生站起来,她嗓音软软带着怯意。
她一站出来,陆鹤吾这边先激动了,偷偷摸摸凑到高庭渊身旁道,“不是我说,你这次来是不是为了她?”
高庭渊冲着他不咸不淡的笑了一下,猛地一脚踹过去,踹得的他差点跳起来,“你大概活腻了。”
陆鹤吾疼得伏在长案上龇牙咧嘴,嘴上还讨嫌道,“害臊了就直说,你做了几年和尚若不是等这萧子缨,我怕是不信的。”
“快闭嘴吧,她才十五岁。”
高庭渊忍着手痒,若不是地方不对,只怕陆鹤吾少不了一顿揍。
陆鹤吾原还想再刺一下他,但仰起头刚好与昭华公主对上了眼,见她蹙了眉,他立刻正了身形不再胡闹。
第7章七个澹澹
“学生认为学文修武二者都重要,家父曾说过,文以理政治国,武以驱虏守疆,缺一不可……”
萧家与其他只推崇文学或武学的世家不同,家族中不论文武都出过人才,武安伯萧真年轻时素有儒将之称,定军策战蛮夷,全不在话下,现如今就任兵部尚书。其子萧继庆于今年武举得了榜眼,与周筱妤一同随平南侯周元鸿在边关磨砺,幼女萧子缨自幼饱读诗书,见识不输寻常男子。
“这萧子缨胸中经纶也不比男子差,”陆鹤吾又不安分的歪头说与高庭渊,“以前看她柔柔弱弱,还以为就是个娇小姐。”
“萧子缨再不济也是萧家人,她哥哥可比你强多了。”
陆鹤吾颇不赞同,“萧继庆我可真瞧不上,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若是我像他那样,我爹早把我拍死了。”
高庭渊偏下头,对着他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他萧继庆是刚出了锅的武榜眼,虽然人龟毛了点,但也不是你妒忌的缘由。”
陆鹤吾被他堵的接不下话,想了想,又贱兮兮问道,“你真不喜欢萧子缨?”
“我没你这么龌龊。”
高庭渊赏了他一个白眼,便不和他理会了。
那边贾子兰听到萧子缨的回答点点头,又对其他人问了一遍,“有人辩否?”
场下无人回答,她扭过身,面朝向聂珏三人方向道,“三位大人如何看?”
厅中众学子一应目光都盯上了他们,宴上氛围瞬时一变,瞬息如入战场,隐隐有剑拔虏张之感。
曹席之早已按捺不住,他来参加宴会不为别的,就是要一雪前耻,令女帝对他刮目相看。
他当先起身,故作姿态道,“下官亦是认为文士更重要,学文以明智,文士更能安民心,本朝除了官家设有太学,民间亦设有私塾,若进士不入朝,便是去做教书先生也会受人尊重,于此可见圣人之心意,书生纵是百般不好,然民心所向也。”
他此话虽没直接贬低武士,却明显抬高文士地位,话里透着傲气,使得听者都能觉出其骨子里的自大。
“曹大人,圣人心意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且国子监中也设有武馆,”贾子兰出声提醒,这位曹探花实在有些登不上台面。
曹席之面露难堪,虽心有不甘,也知自己刚刚确实说错话了,妄自揣摩女帝心思,往大了说,他这是自找死路,只得闷声坐下来。
贾子兰转而问聂珏,“聂大人可有见地?”
聂珏向她和昭华公主行过礼,平和道,“方才听诸位言论,着实万分精彩,在下所说观点也脱不开各家范围,然在下还是有一言要说,所谓术业有专攻,学有所长,若一人天生不通文理,便是怎么学也是不通的,而若其擅长文理,偏要他去学武,可谓暴殄天物,我朝文武各有专场,从文可教化民众,佐以政事,从武可平复战乱稳固太平,正如萧小姐所言,文武不可以一言蔽之。”
她这话讨巧,却又有了新意,生而为人,就总会有瑕疵,亦会有长处,如此用了不同的教法,人也就有了不同的生长,又因朝政分工不同,所以有了不同的走向。
高庭渊听多了那句学武不如学文,从来也不服气,能够戎马疆场那是何等畅意恣扬的事,凭什么要比枯坐朝堂矮一截,聂珏的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底,却又让他觉得可笑,这样的认同感竟是在一个他认为狡诈的小女子身上寻到。
“聂大人此话不假,然而某却有不同想法,贾大人刚刚问文士与武士孰为轻重,便要有一个论断,某为文士,私心还是偏向文士,聂大人取了巧,某也取个巧,从人数上来看,本朝文士明显要比武士人多,除此之外,本朝向来安和,就算是边关地带也鲜少战乱,正所谓英雄无用武之地,据此看,诸位也知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