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美玉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从一些做药材生意的人那里得知,有些抗生素和止血药,自己找经销商去拿或请人帮忙找药厂拿,还不到药价的20%就可买到,便问:“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明天到医药公司去买药来打,先做检查。”
医生脱口而出:“那我赚什么钱?又不是慈善机构。”很快,他掩饰道:“那我们医院赚什么钱呢?谁对药品质量负责?”他停了停,扫了一眼美玉的胸,“除非去个体诊所。”
郝美玉正要进屋去和哥哥商量,王医生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让人捉摸不透地说:“你应该有办法。”
郝美玉回到门诊急救室,家男正拉着母亲的手在流泪。见美玉进来,家男松开了母亲的手,示意美玉坐到母亲身边。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
“急3床,贺云枝,CT钱什么时候去交?”护士道。
“多少?”美玉问。
“1860。”护士说。
“可不可以晚点交?”美玉怯怯地问。
“如果不能按时交的话,请在这签个名,我们对因未能及时检查产生的后果不负责。”护士提醒。现在社会上有一句话,叫做“要想富,找事故。”医院增强了保护意识,对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要求病人或家属签字。
美玉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哥哥。哥哥接过护士的笔,在责任保证书上歪歪斜斜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父亲走得比较突然,病了两个月就匆匆走了。为了不影响美玉的学习,父亲临终前坚决不准家人告诉在外上学的美玉。美玉寒假回来才知道,家里人变卖掉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也没能将父亲从肝癌的死亡线上抢回来。父亲临终前,只让哥哥转给美玉一句话:“家里全靠美玉了,工作后别忘了让娘过几年舒坦日子。”恸哭之后,美玉抱着农村画匠为父亲画的遗像,喃喃地发誓:“爸!您放心吧!即使女儿豁出命不要,也要让妈过上好日子的……”美玉想到这里,心如刀绞——连妈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谈什么过好日子呢?她痛苦地低着头,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美玉在医院实习时就知道,现在是市场经济,一切向钱看,没有钱是不可能给母亲免费做CT的,也不可能给予免费的住院治疗。医院不是政府全额拨款,医院如果“讲人道”不收钱也治病,医院也只会亏损,无法更新设备和提高工作人员待遇。她懂得,母亲要得到救治,最要紧的是弄钱。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全市最有名的天上人间夜总会门前。
《绿处方》3(3)
……
当美玉被一个三十多岁的戴眼镜的男人带进客房时,她立在门边不肯往里挪半步。
“你哪里人?”那男子扶了扶眼镜,故意用英语试探她是不是大学生。
“山东。”美玉答道。
“听说你是大学生,哪个学校?”眼镜继续他的英语。
“药大。”美玉用英语答着。
“你那么漂亮,做我老婆算了。”眼镜见她的英语口语发音不逊于自己,饶有兴趣道。
他走近她,将她揽在怀里,“做我情人也行,”他吻了吻她的前额,一股清淡的体香袭击着这个男人的嗅觉神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明显升高。
“你为什么好好的大学不念,非要走这一步呢?”
美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五一十地向她讲述着她的家,她今天的遭遇。
眼镜听完她的哭诉,沉默了一会,从床底下抽出他的小密码包,拿出两匝钱道:“你先拿去救命吧。”
美玉望着那钱发呆。
“愣着干什么?快去医院吧!老板的那四千块我来给。”
她仔细地扫视了一遍他——高大的身躯,平平的长相,惟一留给人的特别之感是很宽大的茶色眼镜和左耳垂平行处一颗豌豆大的棕色痣,痣上有三四根棕色的毛发。
“你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毕业后我还钱给你。”她泪流满面,哽咽而语。
他犹豫了一下,说:“免了吧。如果真能见面,你,”他点了一支大鸡烟,“也免了吧,缘份总不只值两万吧。”
“我叫郝……”郝美玉刚想对恩人留下自己的大名,他忙打住道:“别!别!随缘。”
她离开房间时,悄悄地拿走了床头柜上的绿色打火机。她想将它留做纪念,永远记住这个好心的男人。
他陪她出了天上人间的门,为她拦了一辆的士:“师傅,中心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