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凌厉地对上闻人晏,使出的却并非是闻人晏料想中纯正的饮雪剑法,甚至可以说与饮雪剑法挨不上边。
「争鸣」,是殷梦槐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套剑法。自伏魔会后,开始疯魔般地改换自己的行剑方式,且隐隐开始模仿起任成煊曾对他所用净世剑诀的皮表。
剑身脆响如同龙啸凤鸣,借此震慑四周,以缓人动势,钝人知觉,克敌于剑下方寸。
眼见着殷梦槐持剑扫来,闻人晏自然不会呆愣在原地任他鱼肉,簪体一横,借助着巧力,将来势汹汹的剑意化解了开来。反手便顺着动势,用簪尖在直直地往殷梦槐左手臂处划去。
身为江湖客,这些年他也曾经与殷寻小小地比划过一二。两相比较,闻人晏只觉得殷梦槐的剑,太慢。
而他也把这句评价给说了出来,他声音朗朗,听着分外招人恨:“前辈行剑是否太乱,太慢了。”
半点不及殷寻的干净利落。
“竖子胡言!”
殷梦槐吹起胡子,他从未想过自己瞎琢磨的剑法,会把自己琢磨进沟里,会让他甚至不如当年;也从未想过,他起头一击会让面前这个一身罗裙的怪胎给抢了机;更未想过,不仅是先机,传闻中的均天盟草包根本没有给他留任何反手的余地。
往后每一回,簪尖都会接连不断地在殷梦槐左手手背上落下,一道道不划下红痕,位置正正是殷寻手上的红印处。
打得光明正大,刺得理直气壮。
闻人晏这人有个坏毛病,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就像刘金盏用长□□伤殷寻的后背,他就要在同样的位置,给刘金盏上一个血窟窿。殷寻一无辜稚子,因饮雪剑庄那点缺德事,不仅被冻烂了手,且因殷梦槐不予治伤,而在手上留下了永难消退的红印,那他也得往殷梦槐手上刺出印子。
这很公道。向来要负责主持江湖公道的闻人少盟主心想。
他眼见着殷梦槐要再度袭来,目光凌然,长簪侧挑,扣住宽剑的剑格,将殷梦槐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拖去。
殷梦槐提剑想挣脱闻人晏的掌控,却敞开了大片的空隙。
闻人晏改挑为刺,直指胸膛,凛然剑光抵在心肺之处,吓得殷梦槐急忙弯身想要躲开,身体重心向下倾去,却见闻人晏突然变换了攻势,手上一转,未用尖部,簪末重重地拍打在殷梦槐的腕上,内力震得他手筋抽搐,那沉重的宽剑就此脱手,“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殷梦槐俯身想去捡回那被拍落的佩剑,动作却被闻人晏的长簪给一截。他立即扣住眼前人的手腕,试图将他拨开。
闻人晏这回倒很是乖巧地顺着他的动作,只是被拉扯的同时,脚下一扫,一举将殷梦槐的佩剑给踹到了正堂台阶之外,彻底绝了殷梦槐夺回兵刃的心思。
失了佩剑,殷梦槐更是无力回天,但他死活说不出“投降”二字,只能硬着头皮比拼起拳脚功夫。
本想继续扯掰闻人晏那难得被他擒住的手腕,却被反将一军,原本将宽剑扫落的腿一个回踢,击向殷梦槐的胸腹。
那力道之大,殷梦槐觉得自己疼得胃都要翻腾出来了,手上一松,往后退了两步,还未来得及站稳,闻人晏便已提剑对准他的咽喉,全身俱是令人胆颤的杀意。
切磋讲究点到为止。
在一旁站着的那饮雪剑庄世交见状,当即立即跃身向前,想要营救殷梦槐,却见闻人晏手中长簪在临近殷梦槐眉心的咫尺瞬间,疏忽停下,仅点落流光。
闻人晏立在殷梦槐跟前,视线中全不掩饰轻蔑意,“前辈,承让。”
殷梦槐输了,输得毫无悬念。
然而这事并未到此终了,
殷梦槐尚未能直起身,便顿感一阵阵彻骨的冰寒,自闻人晏长簪破开的伤口遍布全身,犹如身在寒洞,又像有一根根细小的银针,扎在他全身上下的各处,刺得他乏了劲,往下跪去,他咬着微颤的牙口,骂道:“无耻,你竟敢用毒?”
“我一般是不屑于用毒的,”闻人晏转了转手中的簪子,半点没有羞愧意,说得很是理直气壮,“且这也并非是毒,只是过量的药,并不会致命。”
他在此行前,特地向温晚意请教了些法子,看看有没有办法能让人体感身置于寒窟中。
“希望恶人先告状的殷庄主能切身体会一下,旁人所受、所感。”
殷梦槐既然最是骄傲,那么他就要将他最珍重的骄傲踩在脚下,还要听闻人晏说一些仅会在他身上作用的“污言秽语”。
闻人晏问道:“殷庄主可还记得,均天盟为何会与饮雪剑庄暂且熄战。”
伏魔会后,两家一直两相争斗不断,直到先帝垂暮,“四方乱”牵扯到了外邦,中原战事纷起,而饮雪剑庄成了北方对敌的隘口。可以说,饮雪剑庄现下的声誉,是靠那年对敌的庄内弟子的性命来挽回的。
闻人晏蹲在殷梦槐跟前,说着掏出了他方才把玩过的瓷瓶,轻巧地放在了地上。
他低声道:“殷庄主又可曾想过,你百般警惕、万分冷待的人其实最是能复饮雪剑庄,反倒是你所信赖、用心教养的人,才会勾结不该勾结的人,让你们饮雪剑庄再度蒙尘。”
在见霜城的客栈内。
温晚意诧异地看着在地上扭曲的殷明诗,一道道紫红色、微微隆起的长痕在他的脖颈处蔓延,光是看着便觉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