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他一向是鼓励所有的人畅所欲言的。
“殿下,臣觉得……”小宁郡王韩靖和仍旧是有些迟疑,“此事会不会和新入宫的贵妃娘娘有关系?”
韩雷完全理解韩靖和的困惑:来自南阳的美女程羽彤摇身一变成了景州慕容家的女儿,这倒也罢了,可为什么韩雷会同意把她送进宫呢?就算是殿下为了大业甘愿放弃儿女私情吧,那怎么慕容樱进宫第二天就出了这样的怪事?
“说说看你的分析。”韩雷还是不动声色。
“这……”向来擅长从疑团中抽丝剥茧寻找答案的韩靖和终于发现自己还有不知如何措辞的时候。“臣是在想,最近殿下并未做出什么值得大力褒奖的事,皇上的恩旨下的好生奇怪。而且还是在贵妃进宫的第二天……”
“会不会是皇上宠爱贵妃,所以才要嘉奖殿下?”插嘴的是一贯冒失的周嵩。
“是这样的话就糟了!”韩靖和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将贵妃献给皇上是丞相和慕容敬德出的面,皇上怎能因此嘉奖殿下!”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周嵩越想越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咱们对殿下的支持是再清楚不过的,皇上不好明着褒奖殿下,只好找了这么个法子!”
“这太荒唐了!”一贯斯文守礼的翰林院大学士之子陶成章忍不住开口斥责:“哪里有父亲奖赏儿子……”他看了一眼韩雷,接着道,“奖赏儿子给自己送女人的!”
韩靖和眉头深锁,“也许周嵩说的是对的呢?因为不能明说,所以才找了这样隐蔽的方法。”他似乎也想努力理清脑海中的糨糊,又犹犹豫豫的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殿下前程一片辉煌啊!”周嵩因为得到了韩靖和的肯定,越发高兴起来,“不用说了,皇上是在通过这个来向殿下透露心意呢!”
他话一出口,众人脸上皆露出喜色,惟有韩靖和老成持重,肃容道:“这话万万不可说出去,何况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并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皇上的真实心意。一步错,步步错!”
“靖和说的对。”韩雷点头道:“在没有弄清所有的事情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他顿了顿,又道:“我明日即动身去皇陵,京中一切事务就由靖和调度。”
“要不要臣陪殿下一起去?”韩靖和有点不放心。
“不,你留在京里,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联系。如今局面模糊不清,你需小心从事。”
韩雷随手拿起几上茶碗轻抿一口,众人都是素知他习惯的,当下一齐施礼告退了。韩雷回头看着窗外。所有的事情就好象一堆杂乱无章的线团,让他看不清皇上的意图。自从那个小女人闯进他的生活后,事情似乎就有点不在掌握之中了。那天她猛的撞进自己怀里的情形,即使现在想来还觉得香艳无匹。很少有事情能让他这么吃惊了!真是有意思的女人。韩雷静静的想着,浑不觉自己嘴角已漾起一抹微笑。
程羽彤坐在后园的秋千架上——韩君澈特地命人给她做的。说来也是真好笑,她明明是闯了祸,却好象是立了功似的。韩君澈这两日一下朝就到景阳宫和她共进午膳,还拿朝中之事与她商量,好象真是打算把她培养成一国之母似的。想到那晚韩君澈对她说的“要把她留给韩霁”的话,她也不过是含糊其辞的胡乱应下再说。说实话眼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当不当皇后这事说的也太早了。何况倘若韩霁真的继位了,那就说明韩君澈已经驾鹤西去,想要把此事赖掉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因为梁福全的封口令,宫里没有一个人对这事说长道短的,自从韩君澈将景阳宫的宫人全数换过后,新来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全是闷嘴葫芦,只带耳朵不带嘴的,倒也省心。不过她能感觉出宫里人对她的态度是恭敬中带一点暧昧的。程羽彤决不相信这事儿当真就没有人传了,实践证明越是高压下消息流传的就越快,人们的好奇心就越重。此事发生的第二天,皇后就命人送了好多赏赐过来,那根人参粗的像小孩手臂一样——打着给容贵妃补身子的名义,其实她心里想什么程羽彤又怎会不清楚,她定是以为程羽彤是故意在害韩雷呢!殊不知她真的是一时性起,现在回想起来都好生后怕。
唉,一想到庄皇后就忍不住要叹气!这样高贵凌厉的女人,一生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家族耗尽心血,到头来,她的夫君决定留下她的儿子,却要把她和她的家族都牺牲掉!也只有在皇家才会发生这样惨痛的事情吧。
头有点疼,事情太多太复杂,她被困在这宫墙之内,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和韩霁联系上,即便联系上了,她心里也多了许多不能告诉他的事,倒是叫人左右为难。
忽然见一个宫女跑了过来,好象是叫冰雁的吧,身后还跟了个小太监。
“娘娘,这是正宁宫的张公公。”
正宁宫?那不是皇后宫么?当下客气的道:“张公公,有什么事吗?”
这张公公胖乎乎的挺可爱的样子,不过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叫人不敢小瞧了去。张公公趴到地上磕了个头,才恭敬的回道:“新上贡的荔枝送来了,皇后娘娘说,一共才这么几篓,不够分的,干脆请诸位娘娘都过来,权当是尝个鲜吧。”
“替我谢谢皇后娘娘的美意。”程羽彤朝冰雁使了个眼色,冰雁立刻塞了个元宝到张公公手里,程羽彤笑道:“公公请先回去,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换了一件藕荷色的长裙外罩青色斗篷,程羽彤不想用软轿,这样的深秋,天气景色都是极好的。于是只命冰雁跟着,两人沿着深红色的宫墙慢慢的走。
冰雁是个很讨喜的姑娘,话不多,心思却极细。跟程羽彤统共才相处了一天半的时间,却和程羽彤有着难得的默契。
秋风送爽,皇宫里的深秋并不让人觉得凄凉,虽说落叶缤纷,可各处都用盛开的菊花作装点,仍旧是一派花团锦簇的缤纷气象。来往间有许多太监宫女,都是匆匆忙忙的,看到程羽彤主仆时虽都面露惊奇,却也都跪下行礼。程羽彤一路上忙着叫人平身,渐渐的也不耐烦起来。冰雁瞥见她微蹙的眉头,也只是淡淡的笑。
“那是什么地方?”程羽彤指着右侧一处宫院问道。很不起眼的一所宫殿,看上去似乎有些年月了,台阶上有青苔,几根红漆柱子上也班驳的很。但是却能见到有几个粗使太监正往里面抬东西,“有人要搬进去么?”
冰雁垂着眼帘道:“回娘娘的话,那是先前惠妃娘娘的住处。”
哦!程羽彤一下明白了过来,韩君澈告诉过她韩雷生母惠妃的忌辰就在这几日,想必那些人抬的是香烛之物。
惠妃啊,你去的早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若你还活着,必定会为了眼前的斗争揪心不已吧。程羽彤远远的瞧着,突然觉得眼角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