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同感,一叹。
“所以作孚认为,我们创业的大体思路应该是先交通而生产,而后才是文化教育。诚如中山先生呼吁:交通为实业之母。”
宁可行道:“中山先生下面一句是——铁道又为交通之母。”
“蜀道之难,办铁路更难!眼下不是时候。”卢作孚启发地说,“合川三江交汇,四川四条大河,水系何等丰富……”
顾东盛若有所悟:“航运?”
卢作孚点点头:“民国二年,我想报考清华学校出国留学,就为赶脱了蜀通轮,在朝天门闷坐三天,至今难忘!所以,更想着该为川人办航运,我们这一条船,何不先从合川起航?”
众人觉得有理,凑向地图。
顾东盛老成持重:“川人办航运,非自今日始。”
卢作孚脱口而出:“今年是民国一十四年十月,川人周善培的第一艘华资轮船蜀通轮自宣统元年首次通航川江宜昌重庆段,至今已一十六年。”
“效益如何?”
“惨淡经营。”
“似此,作孚你为何邀约我等做这一桩惨淡经营的事业?”
“今年是民国十四年,地方田粮税已预征到民国八五年乃至一百零五年。”卢作孚动情地扬起报纸上的一副对联“民国万税,天下太贫”。
程、李二士绅看后,摇头:“这就是你拉上我等办航业的理由!”
“作孚,你有救国大业,但你邀约我等做的毕竟是实业,实业,总要能实行,必得见实利!”顾东盛凑近卢作孚,耳语:“在商言商,你可不敢避实就虚。”
卢作孚沉默良久,他知道,思路转换了,人也该转换角色。
乐大年打着圆场:“作孚兄弟刚回老家,有点想法,便想着大家发财。时辰不早啦,今天这顿宵夜,我乐大年招呼了!”
顾东盛嗔道:“长幼有序,轮得着你?”
程、李等士绅:“对,东翁为首,接下来该你我。”
乐大年:“要得,我们就吃个转转饭,各家通吃,办实业的事也怕就通了!”
卢作孚:“方才各位说得极是,你我既是联手办实业,总要能实行,必得见实利!可不敢避实就虚。作孚便请各位,每一轮吃饭时,议议这桩实事。由这家走向下一家的路上,搞些实地调查。”
见机(二)
“赶早不赶迟,要不我们这就开始?”去顾府吃饭的路上,卢作孚向大家报告调查数据:“1913年川路轮船公司成立,先后有大川、利川、巨川、济川四轮,惨淡经营……”
“转转饭”快吃完一转,眼看“吃通”,众士绅心头脸上却都越来越堵。越到后来,各士绅报告调查结果越简明,川江上各家轮船公司遇挫致败的过程都省略了,出现得越来越多的是一句话:“川江航运无一赢家,年年遭遇经营危机”,到后来更省略为“危机”。
卢作孚看在眼里,再这么“危机”下去,前路彻底堵死。
大河涨水小河满。宝锭艰难一桨,小船由清水划入浑水。船上,满载卢作孚与合川士绅们。
乐大年道:“长江嘉陵交融处,活似一幅太极图。”
宁可行说:“谨防两江八卦阵,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二人似在戏说,其实都真情流露。
卢作孚头也不回。这天,他领众士绅来到两江交汇处的朝天门,把创办航业公司的调查范围发展到重庆。
众士绅分头去码头周边的各轮船,问讯运价。
“先生,我有货想借贵公司轮船由重庆运宜昌,请问一担货运价若干?”顾东盛来到挂意大利旗的木苏里号轮船前。
船长殷勤地问:“老板打听水脚?”
顾东盛不解道:“水脚?”
卢作孚要办航运,事前作过准备,此时悄声对顾东盛:“就是运价,水上人行话。”
顾东盛作老练状:“便问水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