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叹气道:“只要是真的,那就一定有威胁。虽然,今上现在忌惮李、杨而未公开此事,但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削弱其实力,一旦时移世易……这便是打击李杨二氏的绝佳罪名。所以我说,这才是重点。”
魏紫听了面露忧色:“那今上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还能有什么动作,继续想方设法对付八姓呗。”赵熹道:“还有,他现在应该已经确定,我不会倒戈,所以,我也成了他要对付的人之一。至于怎么办,我想眼下得为出宫做准备了。不过,一时半刻却还出不了宫,故而我想请夫人进宫一趟,把这两天的事告诉她,并且问清杨皇后一事的真伪。”说到此处,赵熹叹了口气:“此事无论真伪,都难办得很,真的不消说了,即便是假的,宫闱秘事,我们上哪儿找证据呢?”
“姑娘也不必太过忧虑,”魏紫道:“我们找不到证据证明它是假的,今上也未必能有证据证明它是真的。”
“傻丫头,”赵熹一笑:“今上没证据可以造啊,我们总不能学他伪造证据吧?”
“照你这么说,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呢……”
“唉……”赵熹再次叹气,一头倒在床上:“不行了,药劲还没过,又说这些个头疼事,我的头要炸了……”
魏紫看她的情形委实不太好,便道:“药应该已经煎好了,我去给你拿药,你先休息吧。”
可惜,今天赵熹注定是没办法好好休息了,魏紫前脚刚去拿药,今上后脚就赶来探望。赵熹无奈,只得一面与他虚以委蛇,一面借机提夫人进宫之事。
二人见面,今上虚情假意地慰问了一番,赵熹也装模作样地表示了一通感谢,便另起话头:“皇兄,臣妹病在宫里,真是给皇兄添了不少麻烦,臣妹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臣妹想回府休养……”
“皇妹太见外了。”不待赵熹说完,今上便道:“兄长照顾妹妹,天经地义,怎么会是麻烦呢。皇妹只管安心在宫里住着,把病养好。”
“皇兄,”赵熹道:“臣妹的病已无大碍,您……还是让臣妹回去吧。”
今上不解道:“皇妹为何一定要出宫?宫里不好么?还是为兄有什么照顾不周之处?”
“皇兄误会了。”赵熹道:“宫里很好,皇兄照顾的也十分周到,臣妹十分感激。只是,臣妹多年未曾进宫,又失了忆,于宫中规矩,不甚熟悉,深恐有个行差踏错,失了皇家体面;又兼举动不得自由,着实苦恼,故而臣妹大胆请求皇兄,允许臣妹出宫。”
“朕理解。”今上说道:“朕有时候也觉得宫里的规矩是挺烦人的。不过,你我既生于皇家,就必定要遵守皇家的规矩,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还望皇妹想开一些,不必为此苦恼。至于皇妹你说规矩不熟怕出错,既然如此,那皇妹就更得留在宫里,好好熟悉规矩,你说是不是?”
赵熹很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今上都不会同意让自己出宫的,她原本也没指望让他同意。于是便也不再坚持,顺着他的话说道:“皇兄说得极是,出宫之事,臣妹不敢再提。”
今上笑道:“皇妹肯留下来,朕心甚慰。皇妹在宫里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朕说,朕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臣妹多谢皇兄厚爱。”赵熹道:“皇兄百般照顾,臣妹本不当在有所求。只是……”说到此处,赵熹面露难色,欲语还休。
“只是什么?皇妹但说无妨。你我兄妹之间,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赵熹犹豫了一下:“臣妹刚才醒来,忽然很想见姨妈一面。”
“哦?”今上问道:“这是为何?”
“关于臣妹的身世,臣妹一时还难以接受,所以……很想和姨妈谈一谈。”
“你想找人谈,朕就可以,何必一定要找李夫人?况且她双目失明,怕是不方便进宫。”
赵熹叹了口气道:“皇兄,一般女子遇到难事,总是想对母亲倾诉。然臣妹生辰不偶,先是痴呆,继而失忆,对于母后已全无记忆。纵有记忆,逝者已矣,更添伤感。臣妹与姨妈,虽只见过一面,但姨妈待我就如亲生女儿一般,而臣妹心里,也将姨妈当作自己的母亲。臣妹斗胆,请皇兄允许臣妹见姨妈一面。”
赵熹说完,双眼望着今上,等他回答。她向今上提出与李夫人相见,自然是为了问明杨皇后一事的真相。这一点,想必今上也猜得到。赵熹在等他的反应——倘若,在不打算放自己出宫的前提下,今上不同意自己与李夫人见面,那么此事十有八|九是假的。
“既然皇妹如此说,那朕答应你。”今上同意了,而且毫不犹豫。
“多谢皇兄。”
☆、真相与阴谋
说完见姨妈的事,二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今上便离去了。今上一走,魏紫立刻便钻进了屋子。
魏紫将药递上,赵熹接过,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刚喝完,魏紫便迫不及待地问:“赵姑娘,你和今上都说了些什么?”
赵熹将方才对话说与魏紫,并道:“如今,今上不肯放我出宫,看来是在想法子,既可以在宫里除掉我,又不引人怀疑。在成事之前,不论此事是否为真,他都应该避免我与他人见面才是。所以我想,今上虽然答应让我和夫人见面,恐怕也未必见得到。我这么说,不过试试看罢了。当初计划请夫人帮忙沟通消息,如今看来,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今上真要对你动手?”魏紫一脸担忧:“那可怎么办?”
“幸好,夫人和你哥哥已经指点了我出宫的法子。”赵熹看起来还算轻松:“今上不让我见夫人也没关系,出了宫,一样可以问。”
魏紫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之前哥哥说你有大将风度,我还不太觉得,现在看来,哥哥说的一点都没错。眼下性命堪忧,也不见你着急担心,分析起来还头头是道的。”
赵熹噗地一笑:“你看,我脸皮这么厚,都被你夸得脸红了。我哪能分析得这么透彻,基本上都是你哥哥教我的。要说担心……我还是比较担心你们了,至于我,有穿越人士跳崖不死定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原来是哥哥,”魏紫道:“我还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
赵熹笑笑,没有答话。提起魏暮,赵熹的心弦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滋味:甜蜜,温暖,却又夹杂着苦涩与哀伤。赵熹很想——很想多了解他一点,却又不敢,或者说,不忍。
“喂!想什么呢?”魏紫见她想得出神,忍不住出声把她唤回来。
“啊……没,没什么。”赵熹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