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履失笑道,“姨娘多虑了,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先时裁衣量尺寸,只怕还重了些呢。”
秋姨娘摇摇头,神色间不大信,“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清楚么?分明就比走的时候单薄了,脸色瞧着也不好。生生换了方水土,哪能适应得了?”
说着便忍不住低声抱怨道,“也不知你父亲怎么想的,生意上的事寻个管家去就得了,非要你亲自跑这一趟。路远不说,还要坐船,如何受得了?”
谢行履笑着宽慰她道,“父亲也是为了历练儿子。再者这采买的事,总要自家人经手才放心些。父亲年纪大了,二弟年纪尚小,我多担些也是应该的。”
他不想秋姨娘忧虑,只拣些讨人开心的来说,“姨娘不知道,这南边的厨子最擅做精致细点,样式好看,味儿也清甜,等来日得了空,我带您也去玩儿一遭,您也见识见识。”
“那边的丝绸也好,绣娘织的花样您肯定没见过。儿子特意带了几匹回来,您留着做身衣裳穿。”
秋姨娘忍不住被他逗得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些,“成,我儿子的一片孝心,那我便收着。”
“今儿中午别走了,姨娘给你做你爱吃的胭脂鹅脯。”
“那感情好,”谢行履眼见着秋姨娘总算开怀了些,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在外面这半个月,就惦着姨娘这儿的那口鹅脯呢,可要馋死了。”
秋姨娘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一记,“在外才想起来家里的好吧!想了等会儿就多吃点,省得下次又馋。”
午饭时娘儿俩也没要旁人在一边儿伺候,秋姨娘给谢行履夹了一筷子菜,听他随口讲着这次去南方拜访的那家谢铎的故交。
待听见他提到那家有位待字闺中的女儿时,不禁心念一动,问道,“那姑娘模样如何?性格可好?”
谢行履听了这话,险些噎着,忙喝了两口汤顺了顺才道,“您想什么呢姨娘,闺中女子不见外男,儿子怎么可能见着人家?”
“不过据传他家的小姐在当地倒是颇有才貌双全之名,闺中诗词也流传出些,词藻华丽,当真不俗。”
秋姨娘听到这里,倒收了先前的兴味,“那也罢了。娶妻娶贤,这样一肚子墨水的都清高得很,娶进来还怎么掌家?”
近些时候秋姨娘没少拿婚事念叨他,谢行履知道她挂念,也同她打趣道,“那自然是姨娘好好挑一挑,姨娘眼光好,选出来的女儿家一定也好。”
提起成亲这事,他便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见过的自家弟弟娶的那个男妻,随意同秋姨娘道,“说起婚事,二弟娶的那个,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先前在园子里同他见过一遭,牙尖嘴利的,不像什么好人家养出来的识礼孩子。”
秋姨娘听了这话,眉头微微皱起,面色不虞道,“他对你不敬了?”
“算不上,我俩都没怎么看顺眼,”谢行履不大在意,“不过瞧着二弟那样子,倒是挺喜欢他,护得紧。”
“我本来当他就是个江湖骗子,谁承想也能挺身出来,为了二弟嫁进门来,倒还有几分情义在,不算全无心肝。”
秋姨娘嫌恶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得了个攀高枝儿的机会,还不上赶着往上爬?别说嫁给个病秧子,哪怕嫁进来守望门寡呢,谢府也一样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不比他在外头日子过得好?这些人,都活成精了。”
谢行履听她提及‘病秧子’,手上筷子顿了顿,放在碗口,沉声道,“姨娘,您别这样说二弟。”
母子俩没少为了谢声惟置过气,秋姨娘听他这样,心下也酸起来,“是,你整日里就念着你这个好二弟,也不知道人家心里有没有你这个兄长呢?为了维护他,姨娘都不要了。”
谢行履无奈道,“您又来了。我与二弟一同相伴长大,手足之谊,他向来待我好,便是对您,也恭恭敬敬的。儿子知道您不喜他,可他体弱一事终究是父亲和夫人心头之痛,您别整日里‘病秧子’长‘病秧子’短地开口,叫他听见了多难受。”
“况且,我听府中下人都传,新婚当夜,二弟就醒转了,身子也见好,许是那位程大夫竟真有些本事在身上呢。”
“二弟身子若是好起来,也能同儿子共同担起这谢家的担子,儿子不也就多些余暇,好来陪陪您嘛,这是好事,您也该宽宽心才是。”
桌下秋姨娘的手攥得死紧,一双眼惶惶然地,“你……你也觉得,这冲喜一事有用?”
难不成,当真老天爷都在帮那个病秧子?
“那倒不至于,”谢行履摆摆手,“这些神鬼之说,儿子是从不信的。不是说那位程大夫先前一直照料二弟的身子嘛,妙手回春也说不准。”
“不过说来也怪,若真是这般有本事的大夫,早就该被各家药堂招揽去了,怎会沦落到城西陋巷里摆药摊子,实在蹊跷。”
秋姨娘听了这话,眼睛突然微微一亮,不动声色道,“正是呢,原本我也没料到的。夫人只去了半日就将人领了来,底细都没怎样探明白了。若是单治病还好,可是这已经嫁进来谢家门槛,若是什么家世不清白,亦或是犯过什么事的,传将出去只怕要辱没门风呢。”
“姨娘方才听了你一番话,也觉得有理,你素来同你二弟要好,方才既然说他对那姓程的还颇上心,那就更要细查一查,别出了什么纰漏,让不干净的东西混进了家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