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寂静了片刻,程既忽道,“娘方才说了许久,这会儿可愿听程既一言?”
谢夫人微微讶异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嗯,你说吧。”
程既略舒了口气,开口道:“人之立世,但求无愧于心。尽人事,听天命,可愿不可求。”
“您在谢家十数载,从不曾故意为恶,持身立世尽皆清白,这点旁人是万万诟病不得的。”
“相公身子薄弱,只能为憾,可这终究是天定的,非人力可改。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您若是定要往自己身上揽,只怕揽不过来的。”
“况且天无绝人之路,许是老天正念着您那份慈心积下的功德,才有了那位道长送来箴言,也救了相公一命。”
程既语气不疾不徐,声音朗朗,如清风拂面,桩桩件件又颇有几分道理,谢夫人停在耳中,心头也不禁松动了些。
“这样一一算来,您方才自苦之事,也就剩下同我这一遭,”程既看着谢夫人放松下来的神色,唇角微微翘起,“不过您如今,已然将儿子都赔给我了,”
“那这往日里的仇,就尽数可以抵了,揭过便是。”
第55章祸水东引
谢夫人原先听得入神,待听到最后一句,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先前心头的几分郁结也算是散了个干净。
她轻轻摇了摇头,朝程既莞尔道,“若是这样算来,那也是你嫁进了门,算是将你自己都许给惟儿了,里里外外岂不是赔了个干净?”
“娘若这样想,”程既眨了眨眼,嘴角挤出一个小小的笑涡来,“倒也十分在理。”
“这桩生意当真是不划算极了,娘和相公定要多疼疼程既,才好叫我补出这份亏空来呢。”
“你呀,”谢夫人一下子撑不住,笑出声来,“你倒说说,自进门来,何时亏待过你不曾?”
程既笑眯眯应道,“自是没有的。”
“娘待我的好,程既都记得真真儿的呢。”
他说着,抬起手臂来,袖口微微滑落一点,露出一段白净的手腕来,上头的镯子被灯映得碧莹莹,极透的绿,沉沉地将灯影合在里头。
“娘送的镯子,我日日都戴着,片刻不肯离身,便是为了时时好看着念着娘疼我的一片心呢。”
他轻轻摇了摇手腕,上面的镯子空悬着,跟着微微晃动,晃出粼粼的一片水色。
“只是程既生在小门小户里,眼皮子浅惯了,总要忍不住多提些,生怕娘哪日便将我忘了,到时真在哪个手底下吃了亏,可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瞧瞧,”谢夫人扬了扬下巴,朝阿月揶揄道,“瞧我带回来这媳妇儿,猴儿一般刁钻。我不过客气两句,他这厢就顺竿子爬起来。若是再心疼着捧一捧,只怕该是要上天够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