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的火舌已经向这边吞吐绵延过来,红赤赤的火光映照着黑沉沉的天,也映照着空地上一群兵戈交锋的人影。
喊杀声和着火中霹雳声,地上横满了尸体,日间看到的众多面孔都已经面目血污倒在地上,仿佛置身地狱一般。
我眼看着那甜美的身影披沥上肃杀卷进刀光剑影中,如同慢镜头一样,发舞飞扬中,一刀刀,一剑剑闪着赤红向她劈去。
“不!”我惨呼,却被张启牢牢抱着向前窜去!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四殿下吩咐过一个不留!”那喊杀人群里迅速涌来几十号人,身披轻甲,刀头舔血,森森向我们杀来。
与此同时,又窜出数名黑衣人,迎头而上,短兵交锋,血腥冲天。
张启头也不回,只管抱紧我飞奔,有不少轻甲兵冲近了,都被他砍杀在地,只护着我不被伤到!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的脚步越来越浮,他脸上再没有往日的沉稳温润,只有渐渐游移的眼神和苍白的神色。
他狠狠劈翻又一个人,深深吸口气,将我抱实了一纵而起,在黑夜里几个起落,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口,将我放在巷内,沉声道:“姑娘,看来我无法完成太子使命了,只能将姑娘放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您自己保重!”
我一把攥住他要离开的手,急声道:“你要干什么去,他们到底是谁?”
“那些是四殿下的轻甲屠龙,不达目的绝不收手,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踪迹的,但是太子吩咐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护好您的生命,所以我要去引开他们,这链子您带好,有机会跑就往凤城走,殿下在那里,用这个可以见到殿下!”
张启的脸掩埋在黑巷中看不出神色,但他粗喘着将手中的一条链子挂上我的脖子,然后便要离开。
我攥紧了手不肯放:“不行,你受伤那么重,出去岂不送死!不要去!”我今晚看到太多人死了,难道这仅仅是为了保护我?不,我不要,我欠不起这些血债!
张启一时掰不开我的手,突然蹲了下来,黑夜里我唯一能看到的,是他黑亮的眼还在闪光:“姑娘,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子要下死命令绝对要护好您,但是我只知道殿下的话,就是圣旨,我们都要遵从,今天在下没有能完成使命已经是死罪了,就让在下死罪之身为殿下最后尽一份力,这是为臣的唯一可以报效殿下的了。”
“请姑娘不必介意,我知道姑娘是个好人,但是这是为臣子的必须做的,甜儿和我们都是殿下的人,都做好了为殿下牺牲的准备,能为殿下死,也是臣的一份荣幸,请让属下走吧,这是臣能为殿下的嘱托唯一还能做到的了!”
张启的语气如此沉重,沉重到我无颜再拉住他,轻轻一松手,他长身而起,窜了出去,带起一声滚滚漫向天际的长啸。
“在那里,快追!”这啸声立刻引起了不少追兵的注意,霍霍声中,一群人从巷口朝他飞去的方向追去!
我眼见得追去的人呼啸而过,无力摊坐着,想哭,却感到喉咙堵得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巷中,抬头,是一线长天,却没有一丝星光。
我可以听到远处,还在传来的喊杀声,甚至可以听到有人凄厉的惨叫!
我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眼看着挺顺利的事转眼间突然风云变幻,杀戮四起了?
但我清楚一点,今晚上有许多人死去,起因,是因为我。
张启是奉命带着我到了这里,到了这里后却发生了大屠杀,一张张拥有鲜活脸的主人,突然在火焰里成为尸体,我想起甜儿那张圆润的脸,想起张启沉稳的神情。
在这一晚,俱成为历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巷口突然传来很轻很轻的声音,我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只看到一个黑影慢慢移来。
头顶的黑云,突然被一双大手撕裂一般,吞吐出掩盖的银彩,清冷冷的光芒露出惨凉的凄切,挥洒到地面。
同时,也照到那个黑影上。
斯拓雅如同妖魅的身影在银勾凉月下,款步而来,仿佛置身在自家庭院一般,踱步慢移。
我愣愣看着他,心中一片寂冷,如同沙漠,苍凉无垠。
他邪魅的身体拢着黑纱,鬼魑寒玉的脸反映着天边的那勾上弦月,惨白如鬼,镶嵌在上的绿幽幽的眸子仿佛魍魉,居高临下冷冷凝视。
他在我面前几步处站定,一派闲散和凉薄,略启薄唇,那仿佛地狱里来的沙磨低沉一字一字刻进我的心里。
“爷警告过你,不要离爷太远,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他略略蹲下身,用那惨白绝色的脸贴近我,猫眼石的眼闪着寒芒,轻轻一笑,仿佛远山吹来的寒气,刹那将我的心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