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闻目光一沉,不怒反笑:“常听闻御龙京二太子娇贵,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鳞老鬼,要废刑天师的弟子的本命剑,你这句原话,要我如实转达给行云宗宗主本人吗?”
鳞千古气势一顿。
他活得久了,本应知道气该发到哪个地步见好就收,只是心中尚有余愤:“今日你必须给我御龙京一个交待。”
司闻回头看了一眼李忘情。
她此刻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温软,看似平静的眼睛里蕴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屈愤。
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性,何况剑修。
开刃,如果不领略这份剑斩万物的怒意,她永远也抵达不了切金。
司闻心里已下决断,他解开了李忘情的封口咒。
“我非为夺燬铁,彼时陨兽正要点燃燬铁,我……”
李忘情正要解释,司闻一道剑气精准地穿过李忘情的琵琶骨,血雾绽出,溅在她错愕的脸上。
“……师叔?”
死一般的寂静里,司闻微微一怔,他那道剑气是奔着给李忘情伤上三分去的,可在穿体而过时,有一种怪异感。
好像有什么莫名的力量将剑气转移到别处去了。
这丝疑惑稍纵即逝,司闻开口道:“行云宗肃法师司闻,代掌行云宗副宗主之职,即日起,废李忘情嫡传弟子身份,逐出行云宗。”
逐出行云宗。
李忘情想过一万种被逐出宗门的场面,但没想到最终是这般狼狈。
她半跪在地上,明明有很多争辩的话,此刻看着四周每一个人脸上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嫌恶至极的神情,一时间所有解释的冲动都淡了。
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想听她的话。
上空的鳞千古也有些愕然,他主要是没想到司闻会这么快妥协。
“这便算是交待了?”
“你活了六百岁了,今日的是与非,你心知肚明。”司闻冷冷道,“还是说,你今日真的……想见一见我藏拙两百年的剑吗?”
剑修至藏拙境,剑器不再轻出,藏于鞘中酝酿锋锐,一旦出鞘,罕有不取命的。
鳞千古气得发抖:“你莫以为我御龙京就没有剑修!”
“可惜你不是。”司闻眼神冷下来,藏拙境与化神期气势交锋间,天顶上浓云密布,不断有闪电如腾蛇绽出,又被凌空斩灭。
一轮看不见的交锋过后,鳞千古后退半步,气喘吁吁。
“我想杀你,如碾废柴,如是而已。”司闻收了剑意,天上的闪电也同时平息,细密的雨丝落了下来,“比不得你们术修会养生,既然走了这条图长生的路,就各退一步,今日到此为止如何?”
术修就是惜命,山海奇珍的丹药、五花八门的术法,都是为了能长生,活到最后的才是术修的大道。
鳞千古也不例外,看了眼身后,只能重新捡起了仙风道骨的姿态。
“今日之事,老夫会如实禀告蛟相。”
“随意。”
终于打发走了御龙京的人马,司闻垂眸看了一眼大地上,立在细雨中满脸茫然的李忘情。
“师叔。”李忘情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几乎未闻,“是不是只要我弱,我说什么都没有人听?”
“我知道你并非贪恋所谓少宗主,挽情也知道,可那又如何?”司闻身形一顿,留下一句话:“你在大雨里奔走呼号,谁会听?”
“……”
“记住今日的羞辱,要做,就去做雷霆,雨声再大,也挡不住雷霆,这是你师尊没教你的,今日,就换我来教。”
李忘情枯寂的眼睛里倒映出天上漫飞的剑修,似乎要永远记下这一幕。
她理了理被雨水沾在耳边的发丝,朝着司闻低头一拜。
这一躬身,拜别师长,再一昂首,目露锋芒。
“剑者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