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科迪。”亚历克斯拉上车门——她没必要锁门——转身说道。“我们出发吧。”
他们并没有驱车前往发电厂。现在大概只有十几只小马有车可以随叫随到,她就是其中之一,这可多亏了她个人相当富裕、以及她在这个聚居点中责任重大。但在这座城里,代步工具其实有些多余:哪怕是最远的农场慢慢走不了一个小时也能走到,大部分地方都用不了十分钟。虽说身旁有个小拖油瓶,用时会长一些。
就和她不能带头侵占超过她所需的地皮一样,在其他方面她的生活也很朴素,这样她才能给城市众多市民做好榜样,因此她选择徒步前往。她带头步行,亚历山大市才能把工时省下来维护用于长途运输的车辆和农业机械,才能保证每一只小马餐桌上都能有充足的食物。除非她有机会需要驾驶它,她的那辆丰田mirai3都只会静静停放在车库里。
科迪走得比她慢多了,不过这影响倒是不大:影响他们前进速度的最大因素其实是时不时有小马拦下她与之交谈。他开始感到百无聊赖,每次停下脚步,他都无聊得开始在原地吃起甜美的野花和三叶草了,就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样。现拔现吃野味的小马不只有他一只,但亚历克斯并不在其列。她确实会屈服于她这具新身体的生物本性,但她不会就地吃草,哪怕它们洗干净加在沙拉里她同样很喜欢吃也不行。
她时不时扫一眼她手环上的电子时钟,不过她其实只要在轮第一班之前赶到那里就无所谓。在下午和晚上的市议会会议之前,她的时间安排得其实都不怎么满,但愿在那之前她能有时间去阴天那里把科迪放下,要不然在他们反复讨论“水资源配给”和“移民融合”这两项议题的几个小时里,他肯定会无聊得在公文上乱写乱画了。
然而前往那座热电两用的电厂的旅程还未过半,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包里有个智能机——其实每只小马都有一部,都通过几十台路由器与亚历山大的网络相连。如果是她的手环在呼叫她,那一定意味着有紧急情况,因此她很庆幸情况并非如此。
她的手机剧烈震动,直到她把蹄子伸进鞍包里把它端到面前,像所有不是独角兽的小马一样开启免提模式后,它才安分下来:“是我,亚历克斯。”
“市长!”说话者声音发颤,似乎他相当恐慌。“有紧急情况!”
亚历克斯精确的记忆力让她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集体农社的一个领班。“杨海龙,是你吗?”这只小马没给自己起马名,而且就算他有,在这种情况下用马名也不合适。“先生,有什么紧急情况?为什么不打给警察局?”
“市长,我打了!”电话那边的声音连忙答道。“他们已经投入了所有警力封锁整片区域!我只是觉得你能做到的应该比他们多。”
“也许吧,要是你能先告诉我究竟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她的电话号码是公开的,至少想打给市长的电话都会转到她这里。她希望他接下来说的话最好都无关痛痒,足以让她的秘书帮她把电话挂断,顺便把他的其他请求也一起屏蔽掉。可怜的速习一小时前说不定就到热电厂了,要是她不去,他肯定会紧张到崩溃。
“你知道超自然增产计划的具体细节吧?”
她知道,就像她知道圆周率的第一万位数字(7)和达芬奇活了多久(67年)一样清楚:“你们打算将艾奎斯陲亚的农业技术和魔法与现代农业技术和化肥结合起来,你们主要研究的作物是小麦大豆和玉米。”她可以准确说出他们每一片农场的面积和每一个在那里领工资的市民的名字,不过她没必要这样做。
“是,我们是研究了这些作物,但我们也在对一些种植规模更小的植物进行试验,比如各种水果和花卉。我们本来有个计划是设法设计出一种不需要小马照料,也能在冬季快速生长和繁衍的花朵。植物学方面的细枝末节并不很重要……当时我们有三名研究员就在试验田里,然后就……”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情况太恐怖了,市长。警察把我们都隔离起来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要是它扩散到整个亚历山大,那绝对就会是一场灾难。”
她转头望了一眼科迪,看着他在人行道和马路间跳来跳去,打了个冷战:“我明白了,我会亲自过去查看。有哪只小马真的因此丧生了吗?”
“没有,”他吞吞吐吐地答道。“但我觉得他们现在宁肯去死。”
“灾害确实没有扩散吗?”
他又有些犹豫:“我认为他们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们和那片田地有过接触。一看到他们,我立刻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我没闯进去,但我们的一名司机不顾我的警告进去把他们带了出来。那时他还挺正常的,但后来……后来他也表现出了症状。我没进入那片田地,目前还一切正常。我们剩下的人都在尽力照顾他们,但我们都还没进去查看。警察本想把整片田直接烧个干净,但我绝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这些植物可是我们几年研究的心血啊!”
“先生,这可是个自私的决定,不过还是相当明智。我们也许需要一些样本才能治愈折磨他们的——无论它是什么。”
“我祈祷你能治愈他们,市长,我不觉得他们能像这样一直活下去。而且要是解决不了魔法所引发的事故,也许我们就不应该在这方面继续做实验了。我们对这件事的处置可能会改变一切。”
她让他原地待命不要破坏现场,随后挂断了电话,对外又拨出了几个号码。焦躁地踱步了五分钟之后,一辆警用卡车赶来接应他们两个,速习就坐在上面,神情紧张。
好吧,当然了,只是她把他们当做警察而已,其实他们是亚历山大的军队。他们现在的任务量很少,而且大部分工作也同样是应对紧急情况和起威慑作用,因此分出两支武装力量纯粹是浪费资源。
他们确实很有威慑力:他们一路上驱散了无关人士(虽然平时街上就没几只小马),乘着他们那辆气化器不停冒出滚滚浓烟的军用卡车向她扑来。一只小马背着p90从车上走下来向她敬礼:“长官。”她对她回礼,随后把科迪捧上卡车,自己也迅速跳了上去。
“我接到指示说我们不会直接前往隔离区,长官。”她和他的儿子一钻入蒙着布匹的卡车后部(这里除了一位女警察和她那神情慌张的助手以外别无他物),司机就对他们大声喊道。
“没错。先把我们送回拖车公园,在那把我的儿子和速习一起放下,然后再去大学。”
“遵命,长官!”汽车开始行进。
“孤—孤日?”速习低头看了看他皮革封面的日程表。“我是要……”
“先把我的儿子送到阴云遮天那里。要是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随后到农场和我见面,要不就……不,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对农场里的情况不太了解,但你可以代替我去参加下午安排的几个无聊透顶的会议。你对议会解释一下有紧急情况,他们都会理解的。”
“我都还不知道有什么紧急情况呢,”他直接回了一句,语气中完全没有他在扯谎的痕迹。这不是说她觉得他会说谎:速习的心思太简单了,根本不懂怎么撒谎。他的生活轨迹就和乔瑟夫一样一成不变,只不过他是在各个政府部门之间乱窜,而不是像他一样进行各种魔法和计算机方面的研究。
因此她向他简要概述了情况,而他就像她说的只不过是季度电力报告一样,面无表情地飘起一支笔开始记录。
与此同时,科迪一直在时不时拉扯她的尾巴。最后她受不了了,转过身来瞪着他:“算章,妈妈现在很忙。”
“我们就不去发电厂了吗?”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小声问道。她的心都要融化了,犹豫了一会最后才摇了摇头。
“小宝贝,恐怕去不了了。现在有紧急情况,有些小马受了很重的伤,他们需要我去让他们重新好起来。”
“可我想去看发电厂嘛!”他稍稍提高了音量抗议道。
“我知道,会去的。我还得去那检查,只是现在没时间罢了。我保证,到时候我会带上你的,好吗?”
这个四岁小孩子的脸上露出一副聚精会神的表情。他想了一会,最后才点头:“好吧。”他垂头丧气,塑料安全帽都掉了下来。“我可是不会忘的!”
她抱了抱他:“这才是懂事的大男孩。我也不会忘,我保证。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去,但我现在还说不好。”
车停了,司机大声吼道:“拖车公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