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招待所熬了三天,天天都去接待室询问结果,头一天得到的答复是:“还没联系上。”
第二天的答复是:“正在研究。”
到了第三天,接待室终于有了个能摸得着的说法,“最迟明天做决定,你明天来吧。”
明天,就是第四天了。她“失踪”了四天,不敢想象家里头,特别是母亲该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明天一定要见上他,不能再拖了。所以她第四天一大早就堵在接待室门口,堵上了那位第一天接待她的“老太太”。
“老太太”让她在屋子里坐下,先给她倒了杯开水,然后才慢慢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周志明的什么人?”
“我是他未婚妻。”
“未婚妻,噢——,这样吧,你把通讯地址留下,先回去,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探视,我们给你发通知。”
她脸色苍白地站起来,用全部力气克制着自己愤怒的眼泪,一句话也没说便往外走,把那“老太太”弄得愣住了,直到她跨出门槛才在身后说了一句:
“地址也不留了吗?”
她连头也没回,浑身发抖地走到大路口,这就是四天,足足等了四天所得到的答复!她恨得胸口发闷,觉得这儿的一切都是那么可憎。
大路从脚下伸向远方,柏油路面在烈日下蒸着虚抖的热气。在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北京吉普,司机把头埋在扬起的前罩盖下,背上的衣服渍出一片汗渍,一个六十来岁的干部在旁边来回踱着步子。她向他们走去。
“同志,请问去砖厂怎么走?”
那个干部扬起一张瘦瘦的脸膛,很麻利地打量了一下她,用微哑的声音答道:
“往西,一直走,再往北,远得很哪。你不是农场的孩子吧,到砖厂去做什么呀?”
“找人。”
“你是从南州来的还是从哪儿来的?砖厂有你什么人呀?”
她没有回答,转身向西走去,心里头感到厌烦。在这些公安干部眼睛里,好像谁都是坏人似的,都得接受他们刨根问底的盘问,她讨厌这些盘问,也害怕这些盘问,她虽然背着家里跑出来,像个冲撞了闺戒的姑娘不顾一切地去私奔,但她毕竟害怕被人查到底细而连累家里,只盼今天一切都平安无事吧。
加快脚步走了一段路,背上已是汗水津津,远远的,传来一阵汽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突然在她身后戛然而止,显然是冲她来的。她心惊肉跳地转过头,只见刚才那位给她指路的老头子从吉普车里探出身来,招呼她说:
“喂,小鬼,要不要我们给你捎个脚啊?我们也是去砖厂的。”
她犹豫起来。那人又笑着说:“凭你这两条腿呀,怕要走到后晌去了,上车吧。”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车。不知道这老头儿还得问她什么,她低着头,不说话,车子又开动起来。
“姓什么呀,小鬼?”
看,来了!“姓史。”她灵机一动,话到口边把施音念成了史音,这样就算以后给查出来,也还可以圆。
“砖厂有亲戚?”
“有,是犯人。”她索性自己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