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骑着一匹全黑的骏马,人马皆高得出奇。他轻松地驭马,骑马的姿态似乎人马已合而为一。他的肩膀极宽阔,迎风飘扬的黑色斗篷衬托了这一点。
他慢慢靠近后,她定睛看着那人的脸,只一眼,他的五官就已深烙在她心中。他看起来比她大哥年长一些,应该有二十四、五岁,他有张战士般的脸孔,冷酷而严峻,而他的发如子夜般漆黑,自然地束在背后。
柔顺的发丝衬出一张狭长的脸,稜角分明的线条不像是风霜的刻画,倒像是来自生活的试炼,但最让她难忘的却是那人的眼睛。
那是对她所见过最不寻常的眼睛,炯炯有神并且犀利无比,几乎令人不敢逼视。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它们可以收尽一切,并看穿一切。
他停在她面前大约五十步之处,她发现到自己剧烈的颤抖,了解到自己实在怕他远超过害怕马贼。这一点道理也没有,马贼可是一直在骚扰她的族人。
但马贼并没有像这个男人一样散发着强烈力量。那份力量一直触及到灵魂深处,索求一切,并且不容反抗。她从没见过像他一样的人。
她几乎痛恨所有的中土人,他们不问是非,多年来对她父王严加毁谤。
自从她姑妈夏丝娜背叛丈夫,和爱人霍暉联手灭了日照国之后,她伯父古金海格勒王为了将势力扩展到中土,不顾她父王的反对,坚持要他出兵牵制于弘道的军队,使其不能反攻收復韶安城,为日照国皇帝华顏楚报全家被杀之仇,还承认霍暉建立的南陵国,以至中土人也开始与罗娀国为敌。
尤其是罗国娀和于弘道随后建立的西河国交接的边境地带,这十三年来从未安寧过。最近更有一批霍暉的手下,在赵怀鈺领导的义军收復韶安城后,逃出义军的围捕行动想要投靠罗娀国,被她父王拒绝后沦为边境上的马贼,不料却开始骚扰他们的族人。这些人无恶不作,烧杀掳掠、强姦妇女、强夺财物,让她恨得咬牙切齿,但这个中土人却显得截然不同。
他显然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值得教人害怕,连马贼也警戒起来。赫丝黛从没见过像他一样健壮的中土人,几乎和她父王、大哥一样强壮。
他的眼神扫向躺在血泊中的萨结率,漆黑的眼珠专注而冷冷地打量着。好一晌的沉默,死一般的岑寂,而且那沉默似乎永远地悬宕下去。
而后,沉默被打破了。「站起来,只要你再摸她一下,我就斩断你那双骯脏的手。」他声音低沉、冰冷地说道。
「你该死的是谁?」老柯咆哮喊道,平衡着身子,僵硬地站起来。
赫丝黛双手被松开的那一刻,立即拉起衣服,挣扎地扣拢破损的上衣。等到马贼站起身,她已经勉强拉好衣服,恢復可见人的外观。
「我是于寰云,放开那个女孩。」他回道,炯炯的黑眸恍若燃烧的火燄。
赫丝黛闻言大吃一惊,难怪他看起来和其他人不一样,原来是西河国的太子殿下,但他为何单身一人跑到边境来?
「什么,你就是于寰云!」马贼老柯也显得惊讶不已,他的脸色发白,眼睛闪烁着恐惧,连忙将她推到前头,并迅速拔出大刀准备迎敌。
其他二名马贼跟着移动脚步,全都吓得躲到她身后。
赫丝黛感到一瞬间那对冰冷的黑眸扫过了她,然后他问道:「你是刘中继的手下吧?告诉我,那个天杀的混蛋龟缩在哪里?」
听到他冰冷又无情的声音,和黑色眼睛燃烧着的憎恨,马贼的身躯绷紧,他箝制着她的手臂收紧。「如果我们告诉你,你……你会放过我们吗?」
他瞥了他们一眼,缓缓抽出长剑,森冷的剑身泛出蓝色光芒。「不可能,但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他拒绝道,修长的手指在剑柄上冻结。
马贼脸上血色顿失,甚至被他眼底的冰冷火燄吓得倒退一步。「华宇晴惨遭不幸,不关我们的事……」他声音颤抖地道。「当年我们只是依命行事,刘中继残忍好淫,最爱淫虐抄家诛族的女人,不管她们的年龄是大是小,都逃不过他的魔掌。如果我们不听命,他会毫不犹豫杀了我们。」
华宇晴,那不是前日照国皇帝华顏楚的大女儿吗?赫丝黛记得自己小时候随她父王出访日照国时,曾经见过她一面。
而她为报毁家灭国之仇,和孪生妹妹联手假扮花姬艳后,以美色诱惑好色的霍暉父子,成功用媚蛊杀了他们重建日照国的故事,几乎变成了传奇。
可惜,她最后因精气损耗所引起的脏器衰竭牺牲了性命。
于寰云和她,是什么关係呢?
为什么他孤身一人,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千山万水地追捕那叫「刘中继」的男人,彷彿不杀了他为她报仇雪恨誓不甘休。
他缓缓地笑了,但那对犀利的黑眸中毫无暖意。他的语气轻柔,却是致命。「既然如此,你需要用那个女孩来当作盾牌吗?」他嘲弄道。
「你……别以为我们怕了你。」马贼颤声道。「如果我们死了,她也会没命,图哈拉城主绝对饶不了你。」
「图哈拉城主?」他两眼一瞇,冷冷的目光仔细地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吋。「这个女孩和古纳台海格勒有何关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