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弓在西域开了上千次,已经快坏了,再也修不好。”
赵汉儿抬头看向任弘:“在制出一把新弓前,我想回敦煌去歇一歇。”
赵汉儿是那种闷声做大事的人,任弘在敦煌给他们放假的那三天,他已经去了一趟宋助吏家,据说宋家见他立了大功归来,态度和之前全然不同,前倨后恭,亲事也顺利说定。
不过他要回敦煌,不止这个理由,而是长安实在待不习惯。
“长安虽然热闹,但人太多也太吵,我的胡笳吹出来都走音了。水里有些怪味,像我这种心糙皮肤也糙的胡汉儿,回去那广阔天地间,被边塞寒风吹着反而更舒服。”
“回去罢,我往后恐怕还要去西域,迟早会再见的,你的功劳足够增秩三等,最少也是个侯长,甚至能当上侯官!”
任弘将一封早上起来匆匆写好的信交给赵汉儿:“这是我的信,你可以交给玉门都尉。”
他现在大小也是列侯了,敦煌立郡数十年来,孝廉倒是年年有,敦煌籍贯的列侯却是头一个啊。哪怕是敦煌太守、玉门都尉,见了任弘的信,都是要给个面子的,如此便能确保赵汉儿得个好差事。
赵汉儿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只将信仔细揣好后道:“我制弓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待弓制好了,就算是葱岭,我也随你翻过去!”
这是他的承诺,赵汉儿还不忘奚落一下韩敢当:“我可不会在山上晕厥。”
“呸,你又没上过,谁说得准!”韩敢当气得直撵赵汉儿。
等送走赵汉儿后,任弘又看向从昨日到现在,就满脸郁结,话也很少的另一人。
“老韩,众人回家的回家成婚的成婚,你在敦煌女闾不也有相好么,也回敦煌?”
“呸,敦煌那些糙女子,跟赵汉儿一样丑,哪比得上长安的女人俊俏!”
韩敢当哈哈大笑道:“我当年就是从长安被流放过去做戍卒的,现在我回来了,有钱了,可得好好享享乐,还回去作甚?”
若是妻女还在,他尚有牵挂,可如今韩敢当孑然一身,昨日看着袍泽吏卒们都有回去的地方,心里一阵阵的痛,只能靠猛灌酒来让自己沉醉。敦煌那个伤心地,他是绝对不想回去了。
莫不如就在长安重新安家,等玩乐够了,便娶个好人家的女子,总得给自己留个种啊。
“那你留在长安做官?”
任弘对韩敢当也十分照顾,帮他报上去的功劳,也足够当上四百石吏了。
“官儿也不想做,在长安做官可不比边塞,一不小心就会惹事。”韩敢当挠了挠头:“西安侯,要不,我也和夏翁一样,做你家吏如何?”
任弘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我能辟除的武官,最大只有门大夫,百石而已,你做我家臣?大材小用啊。”
他拍了拍韩敢当的胸:“不必生分了,吾等是生死之交的朋友袍泽,少来君臣那一套,你若暂时不知去处,就先住在我家吧,不缺个吃闲饭的人。”
说到这,原本因送别袍泽友人,心里有些低沉的任弘,一下子就来了劲头。
任弘站起身来,招呼夏丁卯和韩敢当道:“差点忘了,走,且随去我那宅第中瞧瞧!”
朝廷不仅给他封了侯,还白送一座小宅呢!就在横门大街尽头的尚冠里中。
任弘知道,作为距离未央宫最近的一个里,天子脚下,尚冠里中不止有霍光、杨敞等重臣的府邸。
“还住着一位‘皇曾孙’!”
……
ps:今天有事,第二章改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