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婧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独处一室,尽管这人是她已经结了婚的老公,可他们这段关系的发展太过迅速,她实在难以如此快速地适应。
于是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之后,还是能听到胸膛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紧张地跳动。
她睡不着。
飘窗是大理石质地,上面原本就有一片五厘米厚度的床垫,钟婧说自己冬天皮肤干,没有开空调的习惯,也怕他夜里冷,所以给他又垫了一床厚被子在下面。
盖的也是很暖和的羽绒被。
如此一来,正常男人冷是绝对不会冷的。
飘窗狭窄,宽度大概只有医院里值班室的那种小床的三分之二。
尹迦丞辗转反侧,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钟婧张了张嘴,犹豫,但还是拗不过内心的愧疚,开口问他:“是不是飘窗太硬了,睡得难受?”
“没有。”尹迦丞淡淡地回应,实际上是在复盘白天田教授做的那台手术。
跟着田教授一起做的手术那么多,尹迦丞每一次却又能新学到很多东西,比如今天,田教授几乎完美地操刀,完成了难度系数那么高的经鼻蝶入路颅咽管瘤手术,实在没法不让他佩服。
那名年仅九岁的患者,他们在开病情研讨会的时候,一众主治医生包括尹迦丞在内,都预感这台手术的成功率很可能只有10左右。
可是田教授却全程镇定自若,将这10照进现实。
也难怪有那么多外地的患者和家属慕名而来。
而尹迦丞师从田硕教授这么多年,外界都传他是最有希望传承他医术和医德的学生,人人对他寄予厚望,他其实也倍感压力。
同样是田教授带的八年制学生,左修文师兄虽年纪轻轻就评上了副主任医师,可背地里使的什么劲儿,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私底下议论声常有,尹迦丞也听见过几次护士们讨论。
可尹迦丞知道,左修文身上也有许多值得他学习的东西。
毕竟……他曾经让钟婧另眼相待。
他也知道,钟婧看中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什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这样的职称。
他想要在行医的这条路上走远,不是为了成为谁或者超越谁,他只是为了靠自己这一双手,去挽救多一个类似岁岁那样的生命。
人情世故这一块,尹迦丞并不擅长,但他相信只要致力于临床,多学习多分析病例,他升副主任也是指日可待。
只是医院里评职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都说学医是一条不归路,“活到老学到老”是一名医生一生的写照,很多人以为医生的职称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但对于尹迦丞而言,还其实更看重的是一个副主任医师在和家属沟通手术细节时侯的说服力,他希望将来有一天,他尹迦丞的名字,也可以成为患者家属心里的定心丸。
就像田教授一样。
尹迦丞一直说,田教授是他学医这条路上的标杆。
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最初想要走学医这条路,除了岁岁,还有一个人对他影响很大。
那便是此时此刻,开口和他说话的人。
钟婧始终能感觉到尹迦丞没有睡着,尽管他在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持续翻身了。
钟婧想起上学时那些睡不着的晚上,宿舍里总是会夜聊起各自的情感问题,而她每每总是作为一个听众,插不上话。
好像和其他人相比,她的青春真的无聊透顶,没有逃课去网吧的晚上,也没有和父母争吵离家出走的经历,就连喜欢哪一个人的春心萌动……也未曾有过。
所以那时候她总是自愿做傅芮乔的垃圾桶,听她夸赞哪个哪个高个子的男同学给她写了情书,听她抱怨她喜欢的男生在篮球场上喝了别的女孩子送的水,听她每一次短暂的恋爱经历,然后和她一起唾弃诅咒那些不值得的男人。
钟婧突然很好奇,开口问尹迦丞:“既然都睡不着,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