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百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十分遗憾,这在下也不清楚。那位法师……”
真的如云雾般消失无踪了。
是吗?近藤颓丧地垂下了头。想不到这回答竟让他如此气馁。
“若无任何不便,可否烦劳告知大爷您欲寻访那位法师的理由,看看在下是否能帮得上什么忙?”
“嗯——”近藤一瞬间面露迟疑。
“实不相瞒,城代家老?村大人他……”
“?村大人怎么了?”
“目前因罹患某种不明疾病而卧床。由于事发突然,对?村大人一直信赖有加的藩主义景公因此至为痛心。”
“?村大人他……”
百介忆起了?村。不过这位老武士矮小的个头一在他脑海里浮现,百介便赶紧打散这叫人怀念的身影。因为百介仅见过?村身穿丧服的模样。还真是不吉利呀。
“此事还请先生万万不可张扬。”近藤悄声说道。
可有什么隐情?百介探出身问道,近藤则端正跪姿回答:“在下认为义景公的确是个明君。”
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虽然年龄和在下不相上下,噢,拿主君与一己相比实在不敬。不不,藩主大人那光明正大、对辖下臣民一视同仁的仁德,令在下着实佩服之至。领民不分贵贱,对藩主殿下亦是虔敬仰慕。不出六年便彻底掌握民心,实非常人所能为。”
现任藩主义景公原本也是个藩士。若追溯到更早以前,还曾是可能继任某藩藩主的嫡子,却随生母一同被逐出藩国,生母殁后又为御家人收养,可说是度过了一段奇妙的前半生,想必也曾吃过不少苦。因此如今对臣民如此体恤,似乎也不难理解。
“只不过……”近藤再度压低了嗓门说道,“在他藩与幕府眼中,我藩主君不过是个刚入行的小毛头。”
不可张扬的原来是这件事。
“总之,外界对此有诸多闲言闲语。”近藤说道,“即使没这些议论,我藩毕竟是个小藩。如今虽有些许金矿可开采,对财政的确略有帮助,但之前毕竟还是个百姓得靠啃食山林充饥的穷藩,如今也得致力重建主城、扩大金矿开采。仍有堆积如山的问题尚待解决,而且每件均须耗费庞大的人力财力。由于经验匮乏,光是采矿一事,便令我藩伤透脑筋,故直到前年,方得以开始延揽工匠,正式采掘。不论能采到多少金矿,财政依旧难有改善。不同于六年前,如今全藩臣民对将来均抱持期待,故能安心度日,不似往昔任凭国土荒废,但境况绝称不上富裕。只不过,外界对我藩仍是多有误解。”
“难不成外界将贵藩视为暴发户?”
正是如此,近藤颔首回答。“外人正是如此看待我藩,并屡因此故百般刁难。”
“百般刁难?”
“是的。不过既然发现金矿,这也是情非得已。”
“为何是情非得已?”
“金山银山基本上仍属国有,不过是由藩国代为经营。原本我藩理应被征收领地、划为天领。但如此一来,矿务又得由幕府承担。看来对幕府而言,这亦将是个麻烦。开始采矿后,我藩方意识到经营矿山原来是如此困难。佐渡与伊豆似乎也是如此,若最终没能采出足够的黄金,将令幕府与现地居民大为困扰。再者,北林究竟藏有多少黄金,目前虽未见分晓,但幕府多少应已有概数。只是,眼见诸藩黄金采掘量逐年递减,幕府毕竟也得紧抓这笔财源。因此,告知我藩若欲存续,须满足幕府开出的高额贡金等条件。”
原来如此,看来北林藩的重建工程也并非一帆风顺。
“不仅如此,幕府还屡次以苛刻要求刁难我藩。虽不至于废藩,但幕府的判断想必是,尽可能开出不对自身造成负担的条件,逼迫我藩开采金矿。在相关的诸多交涉中,年轻的义景公常遭轻视。每当这种时候,?村大人都会挺身护主。宁以一己之身充当众矢之的,只身挡下一切攻诘,只欲为我藩鞠躬尽瘁。在义景公甫继任藩主的前四年里,大人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看来?村不惜粉身碎骨,只为保护所有需要自己的人。果真是条刚正严谨的汉子。
“为何仅有前四年?”
“前任老中大人于两年前亡故。也不知究竟是否与此事有关,抑或纯属偶然,从那时起,幕府对我藩的冷淡待遇大有改善,令我藩终于得以安然休养生息。”
(两年前。)
正好是又市销声匿迹的时候。或许近藤的臆测还真是正确的。还得解决盘踞千代田城中的那只大老鼠。又市在六年前曾如此说过。倘若那老鼠指的就是前任老中,或许又市耗费了四年岁月,才解决了那只老鼠。在那场激斗背后,似乎有个压榨弱者、贪权图利的大人物身影。这光景,由于无缘亲眼见识,百介也仅能想象。最终,百介就这么被遗弃在这一头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