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拍他的后背,孩子和幼兽一样,本能地寻求母爱,寻求保护,天性使然。
一个月后,
清晨,他亲亲我的脸颊,如常去上朝。我往里翻个身,本想继续睡去,忽觉肚子一阵疼痛。闹肚子?下意识揉了揉,没有便意,脑中一个激灵,My God!要生了!
慌忙唤来了婵娟,还没等我说完,她“嗷”的一声尖叫着跑了出去,把我老姐一个扔在了床上。转眼间,坤宁宫里陷入了混乱……男人,不,太监全被撵了出去。医婆、产婆、宫女填补了空位……
他也被从朝堂上第一时间找了回来,听到我痛苦的呻吟,就要往里冲,吓得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皇上呀,血房不吉,您乃万金之躯,切不可入呀!”
“母后,月月很疼,朕要进去陪她!”
“皇上,切不可莽撞!”
……
我喘着粗气,真热闹,殿外聚集了太医院全体御医不算,连太皇太后也来了,唱戏吗?屋里我撕心裂肺的喊,外面大呼小叫的配合。
可我很快连腹诽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产婆说——“娘娘,不要着急,要留存体力,还没到生的时候。”
我哭了,这么疼还没到时候?万恶的阵痛!
太阳悄悄爬上了屋顶,我早已疼得虚脱,汗水一层层打湿了衣衫和身下的被褥,不时有人往嘴里塞着那颗拔箭时曾吃过的苦药丸,不想吃,却没有吐出来的力气。强问一句,“能生了吗?”回话总是没到时辰。我恨得牙痒痒,但也骂不动了。而殿外的噪音一刻没有停止过,他不断和我说话,安慰着我。听得我脑仁直疼,只想大骂一句,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生生试试!
闹闹腾腾的到了晚上,我疼的几次昏厥过去,被人又掐人中,又扎针灸,又灌药汤的硬整醒了。我很想问,中场休息也不让吗?可没人听得到嘴唇颤动发出的微弱声音。闭上眼,只觉过了一个世纪,漫长,没有边际。干涸的嘴唇渗入口腔丝丝血腥,舌尖舔舔,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掌灯十分,隐隐约约听到了产婆颤抖的声音,“皇,皇上,娘娘宫体太弱,怕是,怕是……”
“朕不要听!朕要你们保住皇后、皇子!”
“皇上呀!”哽咽中,“扑腾”一声跪地,“皇上呀,娘娘难产,羊水已经破了呀!老身等无能,怕是只能保住一个!请皇上定夺!”
捣蒜般的磕头声传来,明明气若游丝,却听得越发分明。果然如此,好的不灵坏的灵,老天呀,你太能折磨人了。
“朕两个都要!两个都要!朕要皇后母子平安!!”沙哑的低吼声,让我心中一暖,曾经几何,也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他的答案,真让人心寒。
“皇上,请皇上速速定夺,如此拖延,小皇子危矣!”
我冷笑,到底是太皇太后,女人于她,只是生产工具。
“皇祖母?”他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朕,朕要皇后!!你们统统听着,皇后若不能安然无恙,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一时之间,无数的跪地求饶声响起。重新闭上眼,我该庆幸,在他心中,自己比孩子重要吗?可是,我不想死,更不想让孩子死。
“娘娘,用力呀!用力呀!”
“娘娘,再加把劲!”
“娘娘……”
TNND!就会说!不给饭吃,白干活,有力气才怪!
挣扎中,狠狠张大了眼睛瞪着产婆,你要是敢杀了我儿子,老娘就杀了你全家!
几个产婆手一抖,明白了我的无声抗议。互视一下,一个又匆匆跑了出去。
“皇上,娘娘,娘娘的意思是保孩子!”
猪!我才不想死呢!我要大小都保!
“月月!不要任性!朕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呀!!”
“你,你TM去死吧!”
声音微弱,他却听得真切——“朕去死,朕去死!月月,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啊!朕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
痛苦无助的男声,让我咬紧了下唇,我要撑下去,一定要!想让我儿子死,没那么容易!手上一暖,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半跪到了身前。太皇太后的气急败坏的吼声,宫人们错愕的惊呼……此刻再也听不到了,眼中只有他,我的世界只有他。
彷佛赋予了新的力量,我咬紧牙关,一声低吼,尽数释放。
“娘娘,头,头出来了!再使点劲,再使点劲!”
“月月,再辛苦一下,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耳鸣嗡嗡,双眼迷茫,再也听不真切,看不分明,隔绝了尘世的繁华,意识飘忽,逐渐抽离了身体。昏昏沉沉的身体本能的用力,用力,再用力,却感觉不到丝毫力气……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才放心的沉沉睡去……
爱子厚炜(上)
母爱的本能,使我强睁开调整不好焦距的双眼,寝殿里空寂宁静,摇曳的烛火下,熟悉的身影坐在床边,捋顺着我披散下来的发丝。纵使看不分明,我也知道,是他。